回来的时候,原本一片狼藉的客栈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后院内,张小牛坐在马车上身体还在颤抖,从小到大虽然受惯了同门欺负,但那最多就是拳打脚踢挂着木牌游街,哪像今晚上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少年闻着那空气中还残留的血腥气,都忍不住要一阵作呕。
苏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将一道灵力导入张小牛身体之中。
带些憨傻的少年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清了眼前之人,顿时就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苏公子。
苏灿点了点头,想到之前收集的一些关于南诏帮的资料,看了一眼张小牛,笑道:“你们林老掌帮一手拳法堪称打遍江湖无敌手,即便那阳关三叠的武技属于林家绝活不外传,也应该传授了些凝气淬体的拳法套路,是你不得要领,还是没人教?为何你这根骨底子打得如此虚浮?”
张小牛连忙摆手,道:“帮内每天都有教头带着练功,老掌帮有时候也会亲自指点我们,是我不得要领,你看其他师兄们就很厉害。”
苏灿笑了笑,憨厚的少年或许不知道,他只要撒谎眼神就会闪烁,不过苏灿知道他也是一番好意,怕自己因此误会就看轻整个南诏帮,倒也没有揭穿。
他自己前世就是从江湖草莽一路走过来的,哪怕之后越走越高,也只是对有些事情看得更透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世俗帮派也好,修仙宗门也罢,本质上都一样,只要有人,就免不了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会抖擞机灵的、有钱孝敬的,就会格外得到些照顾,帮内的那些个长辈修炼指导自然也会多些心思,但像张小牛这样被欺负了都不敢吭声的软柿子,每个月那点辛苦得来的碎银子,落到自己手里的只怕不到三成,省吃俭用都不一定够,哪里有多余的拿去孝敬那些师父教把头,能够修到二品境界,也算是少年肯吃苦用心了。
苏灿收回心思,看着那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笑道:“吃人嘴软,那酸枣糕既然入了我的肚子,那总得有个礼尚往来,我以前得到过一套最简单的炼体法门,算不得多么高明,但应该比较适合你,想不想学?”
张小牛浑身一颤,没有任何犹豫就跪在了苏灿面前,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
苏灿心中叹了口气,今晚流行磕头还是怎么回事?当下将张小牛扶了起来,就将那套得自上古大妖的炼体之法说了出来。
只不过,传授给张小牛的都是他按照自己的理解挑选过的,当真是最基础的炼体口诀。
这种无异于暴殄天物的行径要是被那位在九玄界的大罗妖君知道了,怕是要破口大骂三天三夜。
即便这样,以张小牛的根底,想要完全修炼大成,没个三五年做不到,但若是真的修炼大成了,哪怕是再愚钝的资质,一拳放倒个武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所以,张小牛这三个响头磕得比那包酸枣糕还值得。
不过,让苏灿没有想到的是,张小牛的悟性是真的差到了极致。短短五百字的炼体心法,他反反复复传授了不下二十遍,后者依然没能记全,更不要说熟稔于心了。
以至于张小牛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眶也越来越红,觉得自己真是辜负了苏公子的一番好心,苏灿越是心平气和,少年就越内疚,那原本就转得不快的脑子渐渐地成了浆糊,及至又一遍复述出错后,少年突然默默地朝着苏灿弯腰恭敬一拜,声音哽咽地说了句还是不劳烦苏公子了,就要转身走回那辆马车上偷摸着流泪。
苏灿那强忍着的火气陡地就上来了,他天资本就奇高,不然也不可能以江湖草莽修成大罗仙君,自创名震九天十地的太玄九剑,而能够与他有资格并肩而立的哪个不是盖世奇才,如今遇到这么个憨傻的家伙,就好像对着一堆棉花在练拳,本想着好人做到底忍着一肚子郁闷,哪想得到这家伙突然憋出来个不劳烦了。
使劲深呼吸了几下,苏灿平复下情绪,倒也没说什么苦口婆心的话,而是点头笑道:“那也行,以后还是继续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吧,至于刚才那种英雄救美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省得丢人现眼。”
已经半转过身的少年身子骤然一僵,知道苏公子看穿了自己对小姐的那份心思,那张满是泪水的脸顿时就红得如猴子屁股一样,竟是怔怔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过这么一闹,刚才那压抑的气氛也是缓和了许多。
苏灿又继续说道:“我听说过一个人,父母早亡,孤苦无依,跟你现在的处境差不多,到处蹭吃蹭喝,家乡的人都很讨厌他,甚至被地痞流氓逼着从胯下钻过去,张小牛你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以后会有大出息吗?”
张小牛虽然不知道苏公子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这些,但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
苏灿笑道:“是吧,你看,连你都觉得他不会有大出息。”
说到这里,苏灿自己都像是有些好笑,摇头道:“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手创建了十万龙武军,更是以一己之力奠定了帝国霸业,成了整个龙武帝国所有武修都崇拜的军神。”
张小牛愕然地张了张嘴,他自然是听说过龙武帝国的军神的。
韩兵仙,那个江湖人心中神一般的存在。
他张了张嘴巴,已经知道苏公子的一番苦心了。
张小牛猛地抹了一把脸,再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过了身来,就要再次下跪。
苏灿一把将他拦住,调侃道:“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跪得次数多了,总归是不值钱的。”
被迫站起身的张小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着面前这个笑容干净眼神清澈的苏公子,突然没来由想到了自家小姐林馥真。
或许,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