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走过伤兵营,这里是在七道防线之后的山顶区域,也是属于这片矿山区域的最高最平坦处。
这场战争非常之激烈,虽然战线只推进到了第四层防线区域,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就游刃有余,而是情况已经紧急到他们没法继续向后撤退了。
原始脑海中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在第一层防线被破时, 也就是强人机甲与对方的比蒙巨兽拼了个两败俱伤,原始使用了他的青色气息阻挡了敌方大军追击,使得防线回缩到了第二层。
这第二层防线其实比第一层防线还要占据地理优势,在防线的正前方是一条斜坡通道,斜度不大,但是要从第一条防线冲上去,总归是受到了地理限制, 使得集群冲锋的优势进一步降低。
原始觉得第一条防线就已经让兽人集群大军损失惨重, 面对这更具备地理优势的第二条防线,兽人集群大军应该是无论如何都冲不上来的。
但事实却告诉了他,兽人战潮真不是开玩笑的。
面对不畏生死的疯狂兽人,区区斜坡真是不足为惧,这些兽人全部都狂暴化了,他们无视了一切死亡与伤痛,个顶個的疯狂奔袭,不管是低级兽人,普通兽人,强战兽人,又或者是古兽人,他们彼此践踏, 但却是无视生死的向前再向前。
堆起的尸体几乎将整个斜坡都填平,而兽人们也用自己族人的尸体来抵挡远程枪弹火炮, 若是尸体被打烂打碎, 那他们就顶着枪弹火炮继续冲刺, 那怕只冲刺出一米都行, 然后他们自己也化为了尸体, 由他们身后的兽人继续扛起他们的尸体向前抵挡冲刺。
这一幕是非常让人震撼的。
冒着枪林弹雨向前冲刺, 没有生死,只有胜利,那怕是战潮下的强行影响,这种气势也足以震撼一切。
果不其然,在第二防御线击杀了大量的兽人古兽人之后,在第一名兽人冲上了防线之后,溃败开始了,而死伤基本上都集中在这个时候。
而之后待到大量人员冲上了第三防线,张好焕果断启动了第二防线埋设的炸药,这炸死了数以十万计的兽人古兽人,同时也将第二防线給炸得了崩塌,有效阻止了兽人古兽人军队直冲第三防线。
当时,原始的打算就是立刻击杀所有溃败的士兵,并且连同他们的亲属也一同连坐,而这要杀死的人几乎占据了整只部队全部人数的二分之一左右,这已经不是什么肃清了,这是直接自杀才对。
张好焕等人立刻阻止了原始, 然后张好焕就做了一件事……
吃饭。
没错, 他让后勤人员立刻将饭菜分发到了所有的人手中, 包括了前线士兵,溃逃的那些人,以及所有后方的原始人类。
这些溃逃回来的原始人类们双眼都是发直,双腿都在打颤,个个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却也不敢多想什么,他们全部都在死亡面前绕了个圈,全是靠着运气才活下来,而这次能活,下次可不一定能活,这些原始人类可是精着呢,他们只是现在被吓傻了,一旦回过神来,他们最后的胆气也会消失,便是被原始再怎么杀都不顶用。
但是一送上食物,这些原始人类的第一反应就是开始吃,他们饿怕了的,这时候却是什么都不顾的开始吃喝了起来。
吃着喝着,然后就有许多原始人类哭了起来,他们一边吃一边哭泣,而在下方,密密麻麻的兽人又围在了第二战线位置,因为道路崩塌,形成了一条坡度极陡峭的十米悬崖,一时间他们倒也上不来,但是这些兽人却是疯狂的堆在下面开始搭建攀登工具,看这样子,最多一两小时后他们就可以冲上来了。
这时候,原始人类就有一些人吃着食物逐渐回过神来,然后他们的眼神中就开始逐渐出现了闪烁,而且还时不时的往身后的高处看去。
老虎食人时,不用打得过老虎,只需要跑得过同伴就行,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但是聪明人往往太多了,大家都是聪明人,那怕有的人稍笨一些,看到“聪明人”开始逃跑后,也会跟随着逃跑,然后依然是“聪明人”的做法,如果我跑不赢同伴,那就用不是跑的办法来处理,比如打,绊,甚至是杀。
至于这老虎会不会死追到底,将最后一个逃跑的人都杀死,又或者前方会不会是悬崖,大家跑到最后都是无路可退,这些在“聪明人”心中是不存在的,因为不这么做当场就有可能会死,这么做了则是之后会死,那肯定是之后再考虑就好了嘛。
而原始人类其实只是知识,见识,认识等等的缺乏,并不代表他们就愚蠢,事实上能够活到现在还没被兽人古兽人杀死的原始人类,他们几乎全部都是“聪明人”,包括了之前的李二,李三,李四,他们也都是属于这种“聪明人”。
这个时候,他们就想要实行聪明人的做法,至于在这之后,这矿山的七道防线后是否还有逃跑生路,是否会被兽人古兽人給全部杀死,这些他们是不会去管的,因为“聪明人”才不会去管,去管的都是“愚蠢者”。
然后他们忽然间看到了身后的族人们。
没有上战场的原始人类,基本上都是妇孺老幼,他们这时候也在吃着食物,而且从山顶上向下看去,他们对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看得最是分明,不管是死亡也罢,还是反抗也罢,又或者是现在那些原始人类们的举动也罢,他们都看在眼中,而作为最熟悉这些原始人类习性的同胞,他们很清楚这些青壮年的原始人类们接下来想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有原始人类中的妇女唱着了歌。
这是不成旋律,甚至不成曲调的歌谣,歌颂着狩猎,歌颂着收获,歌颂着春天秋天,歌颂着男欢女爱的朴素曲调。
在半空中的古愣住了,这曲调他记忆中有,那是在与灵蛇族战场上时,覃临死前所哼唱的曲调,当然了,曲调只是相似,毕竟覃是沧部落的人,而这曲调毫无疑问就是原始人部落最初的部落记忆。
随着有人哼唱,渐渐的,在后方的妇孺老幼们都开始哼唱着类似的曲调,虽各不相同,但是这些曲调都带着那种原始人最初的质朴,打猎,收获,求爱,祭祀……那不是被兽人杀得没了脊骨的原始人类,而是勇敢,坚强,敢于和一切野兽,一切灾难拼搏到底的原始人类,那是他们最初的样子。
这声音响在了山巅,所有人都看了上去,禁地人类们若有所思,在慢慢想着这些曲调中的意思,而在战壕中和战线上的原始人类们则都呆愣住了,他们傻傻的看着山巅,然后其中绝大部分人慢慢的沉默了,默默吃着手中的食物,吃着吃着时,他们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没有谁是天生的贱骨头,要不是被逼到了没法,没人会愿意跪下来,那怕是跪久了站不起来的那些,他们一开始也不会想着要跪着,若是可以,谁不想堂堂正正站直了身躯?
只是一代一代人的屠杀,骨头硬的是最早死的,然后是还保留有自尊的,接着是会保护族人,然后是妄图不合作与逃跑的……
一代一代人的屠杀结果就是,除了跪下来规规矩矩等着被杀的那些,其余人全部都死了,而且这样持续数百年的屠杀,使得“聪明人”成为了最后的残余,也让原始人部落中几乎全部都是“聪明人”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心中就没个是非。
看着族人被杀,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拉走成为人头税,要说他们是心甘情愿的肯定不可能,之所以跪下来其实也只是为了活着,然后将那怨恨,将那愤怒统统埋葬在心底最深处。
而现在,他们部落中流传的那些曲调,那是祖宗们一代一代留在他们血脉中的过往,除非是将部落的人全部杀光,不然这些记忆始终都会存在。
曾几何时,他们中绝大部分人也听他们的父亲,他们父亲的父亲,甚至更老的老人们说起过部落的过往,在那些过往的故事中,部落有着强大的勇士,有着吃不完的食物,有着各种各样的文明萌芽,那时候的人类部落根本就不怕什么兽人,甚至还敢于和兽人拼杀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