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慕风坐直了身子，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臣早上与马太医一起过来的时候，娘娘睡得并不安稳，娘娘是做梦了吗？”
叶书容又想起梦中那些破碎的画面，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变了样：“兴许是做梦了吧，本宫不记得了。”
钟慕风微微垂下眼帘：“这样么？那娘娘好好歇着吧！”
他的语气平平，可不知为何，叶书容却听出了里面掩藏着的失望。
看着他起身离去，叶书容强忍着没有叫住他。
不知为什么，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恐惧来，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如果她将一切都想起来了，那么她现在平静的生活将会分崩离析，她拥有的一切全都会消散不见。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叶书容脱力般倒在了床上，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大口喘着气，眼神迷茫而又空洞，过了好半晌，那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才渐渐消退下去。
燥热的天气里，她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之前那一点好奇，如今已经全然烟消云散了，她半分想要再探查从前与钟慕风之间纠葛的想法也没有了。
“好奇心害死猫，”她喃喃，“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
从屋子里出来，钟慕风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马太医站在树荫下等他。
见他来了，马太医连忙迎了上来，悄声问道：“娘娘想起来了吗？”
钟慕风微微皱眉，摇摇头：“娘娘说不记得了。”
马太医长舒了一口气：“不记得好啊，不记得好！”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老夫也是方才才想到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的记忆兴许会慢慢恢复些，可要是娘娘心中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这样贸然恢复了记忆，恐怕娘娘会承受不住啊！”
钟慕风迟疑了一下：“可是本王觉得，娘娘兴许没有说实话。”
他看得清楚，方才叶书容说话之前犹豫了一下，分明就是临时改的口。
马太医闻言也皱起眉来：“殿下的意思是，娘娘其实已经想起来了？”
“不会，”钟慕风肯定地说道，“若是全然恢复了记忆，娘娘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娘娘应当只是记起了一些片段罢了。”
“那依殿下看，要不要……”马太医做了一个手势。
钟慕风沉默了一下，要不要继续让她遗忘下去么？
方才她眼中忽然升起来的恐惧，他是看在眼里的，即便是已经不记得了，她仍会下意识地排斥着那段回忆。
“既然还不是时候，那就再开一剂药吧。”他说着，心微微抽痛了一下。
既然她不想记起来，那么就全都忘了吧，继续做她无忧无虑的皇后，就算把他忘记了，又能怎么样呢？
反正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不是么？
他没有什么旁的心愿，只想她能平安喜乐，如今，不就是他所求的吗？
那些从前，属于他们两个的从前，他会好好珍藏在心底，每个夜晚都会拿出来，反反复复地看上一遍。
那是他生命里仅有的一点甜意，哪怕上面沾满了苦涩，他也舍不得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