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院落外面涌进来许多人,高声大气吵吵嚷嚷,都在问出了什么事?贼人是不是在藏经阁里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是你扯嗓子喊来的。”楼里的小女孩无比泄气的抱怨道,“咦,这是什么书?《易筋经》,好怪的书名啊。”
“《易筋经》!妮儿给额,给额!”还没等太监的话音落地,一本书从木楼上的窗子里撇了出来。
小女孩在楼上大喊道:“哎呀妈耶,撇歪了,本来是扔给你的,快把它捡回来啦!它掉下楼去了。”
随即一条黑影从二楼窗口内纵身跃下,此人的武功也不是等闲之辈,可待他落地还是晚了半步,楼外观望的人群已经乱作一团,都在抢夺地上的经书,不管不顾大打出手,没羞没臊撕破脸皮,就差拿刀子往别人的身上捅啦。
“都闪开!是洒家的!”挤是挤不进去了,倒在地上相互撕扯的就有五六个人,叠罗汉的更是大有人在。“呀嗨,郭将军!快帮额把《易筋经》抢回来,那可是额的命啊,倘若落入旁人之手,皇帝非得扒了额的皮不可。”这工夫儿他也顾不上洒家洒家的拽文嚼字了,可是红了眼的人们谁又会听他的呢?
“住手!太不像话啦,还自称是武林豪杰呢,真是丢脸。”一声断喝并非出自德高望重的泰斗至尊之口,而是那个号称小磨盘的男孩子。
他的愤慨之言还真起了作用,大家纷纷停住撕打,站在原地望向孩子的身后。“岂有此理?为本经书抢成这样,书都抢烂了。是啥宝贝经书啊?大英雄黄巢在雪窦寺出家,法号翠微禅师,他的经书堆积如山,他圆寂后都被我老祖拉到桃花岛冰窖里,里面还有大哥祖上留下来的青石饭钵,里面刻着般若菠若蜜多经呢,一般时候是看不到经文的……”
男孩子的话让所有人竖起了耳朵,像要把每个字塞进耳朵眼里,融化到血液中。可突然哑然而止了,不是不说,而是一张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哎迈呀!宝宝,喃脑袋有虫啊?喃消停得,又掏虎嗑。不让喃多雪话多雪话,不大写工夫,喃又忘啦?”对弟弟的口无遮拦,当哥哥的有些生气了。
可胖小子却不以为然,摇晃着脑袋,挣脱了束缚。“大哥,看把你急的。我父亲对母亲说,达摩老祖的饭钵在你尹家,世上的人都知道,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呢?你老祖尹天赐就是从中悟出的降龙二十八掌,传给了下代帮主郭岩,却没有传给自己的子孙,你是不是感到憋屈呀?再说,我也没告诉别人如何能看到钵里的经文啊。”
兄弟两个人在对话,其他人鸦雀无声地静静听着,谁也不想出声打断他们。看到不让再说了,这才像玩冰棍化了的游戏,瞬间解封,发出窃窃私语。
“别抢!经书是我的。”一声怒喝像决堤的河水冲开了大家的万千思绪。众目睽睽之下,一位魁梧英俊的青年双手攥住经书,拼尽全力保护着不被抢去,他带着身穿牛皮战衣的勇士,几个汉子将其护在中间。
抢夺的是伙黄衣人,刘三哥认得这身装束,是斩蛟堂的徒众,其中的一位圆脸络腮胡子的男子,正是在董家酒楼遇到的邱护法,记得其名字与自己相同,他的身边是那个瘦得让人可怜的贾香主。大家可能是碍于桃花岛的声威,都没有插手,冷漠地瞅着这两伙人在争夺。
“彦贞!放肆。杨连永、杨求彦,还不住手,把经书还给少林主持。”有人走进院子命令道。
刘庆东在角落里闻声望去,是福居禅师陪着位身披白色袈裟的胖大和尚,这和尚有七旬开外的年纪。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形形色色的一群人,均是与会的各路武林人士。
只见前面的两个赤脚汉子向旁边退去,低头含胸不敢有一丝的不尊,“哦,皇叔爷爷,我正是为少林寺抢夺镇寺之宝《易筋经》呢,可不能让它落入歹人之手啊。”腰里配着长剑的青年上前两步,单腿跪下将经书呈与主持和尚。
“嗯,我说长驸马不会做出令大理国蒙羞的事嘛,原来如此,我受少林之邀来中原,特意把你带上,就是让你见见世面,提高修为呀。老衲此次涉世平叛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佛大国也大嘛,还好,战事顺利,诛杀求州首领代连弄兔,收复糜乃三邑,会集乌蛮三十七部首领在石城会盟,歃血盟誓,勒石永记。唯独让延众镇长宗奇使了金蝉脱壳的诡计,用替身蒙骗我们潜逃到大宋来,咱爷俩才北入中原缉拿与他,务必绳之以法。我在崇圣寺修行时,听说君王性好游狎,在东京营建宫室、斗草簪花、昼夜行乐,不理朝政。我劝他节制勤政,君主还是听得进去的,再看到你们这些臣子如此深明大义,个个都是心胸坦荡的好孩子啊,老衲总算放心啦。”高僧眉开眼笑夸赞道。
大理国、崇圣寺!他们是从大理国来的,这位老和尚在崇圣寺出家,还被称做皇叔,那一定姓段喽。说不定他会一阳指神功,六脉神剑他是指定不会的,金庸大师说啦,只有段思平与段誉两个人练成了。
寺院的主持福居禅师也是频频点头,对几位施主的正义之举大加赞许。并问方才是谁在楼上,有心思缜密的人指着那位举止忸怩的男人,“主持,是他!”
“阿弥陀佛,原来是北汉特使卫施主啊,你怎么会跑到藏经阁里去啦?”福居禅师和蔼可亲地问。
“不是我!不是我!我卫德贵可没偷你们的经书。我不信佛,不吃斋,更不想成佛,对经书不感兴趣。”那男子说话流畅,连标点符号都不用,突突突一气呵成,“是我去解手,看到有人鬼鬼祟祟钻进这个院子,我便跟了进来。她进一楼,我扒窗根,她上二楼,我又匍匐在楼梯上。你说怎么着?原来她是个贼,在楼里乱翻一气。我大叫一声扑上去,想生擒活捉,可她用书砸我,我一躲她便跃出窗子逃了,书也被撇下楼来。”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卫施主是有功的喽。”福居禅师单手作礼默念佛号,没有再问其他的。和尚转向单腿跪地的驸马,微微躬身伸手去接之际,谁也没有想到,从侧面冲上来一条人影,以极快的身法一把夺去呈献者手捧的书册。
“《易筋经》,武学宝典,是我的啦!祖师爷啊,我们北派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这位是大喜过望,连哭带笑纵身欲夺路而逃。
刘庆东看是个全身黄衣的汉子,圆脸络腮胡子,正是斩蛟堂的左护法。怎么无量山的师兄弟都是一道号的?就会趁人不备,下手去抢。
半跪着的驸马被惊呆了,竟会有人孤注一掷虎口夺食?他是没有做出半点儿反应。可有机敏的顶尖人物,福居禅师随手一掌拍向侧身要溜的家伙,这要是在平常,就是击出的掌力也会将其打倒,可没想到护法身形怪异,飘忽不定躲了过去。
从僧人堆里蹦出一人,是个年轻和尚,小洗脸盆大小的圆脸长满痤疮,似满身的肝火都要争着从面部涌出来。三哥记得他,是叫做谭正芳的率性之人。和尚手里拿着根粗扁担,应该是刚刚挑了重物,脸上的汗水还没来得及擦去。见抢经书的人要夺路而逃,怎能让寺里的经书被抢走呢?他举起扁担劈头砸去。
邱护法躲都未躲,一拳直杵在他的肚子上,“哎呀”一声被打出去几丈远,捂着肚子直抽凉风,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又有昆仑大师迎面拦截,一脚踢来,却被其轻松躲过。大师紧跟着转身来了一记扫堂腿,未曾想黄衣汉子蜻蜓点水凌空飞起,“好轻功!”大师心中佩服不禁喊出声来。
“嗖嗖嗖”,三颗泥丸带着风声射向奔逃者的后背,那人耳力极强,飞身在空中来了个旋风腿,用脚尖将暗器踢飞。“啊!”泥丸被对方送了回来,不偏不倚成品字形射向偷袭者的前胸,那少年没有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顿时手掐弹弓瞠目结舌了,凭着自己的本事已然躲闪不及啦。
眼看着斩蛟堂的护法就要越过墙去,“哎呀”他大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跌落在地,一动也不能动。大家顺势去看,是那位高僧及时出招,潇洒飘逸地伸出食指,驱动内力将真气化为剑气,隔空打物点中他的穴位。
再说这边,说时迟,那时快,“啪啪啪”三声清脆的破裂声,泥丸瞬间化做三缕青烟,随风散去,却无人看到是用什么东西击碎的。在众位英豪莫名其妙的当口,福居禅师与姓尹的年轻人朗声大笑,相□□头示意,东海鱼钩子抱拳行礼道:“主持弹指神功果然了得。”
福居禅师单掌竖于胸前笑着说:“尹家的弹指神功也是高明的很啊,都是达摩祖师的一脉相承嘛,多亏这位小施主只射了三丸,若是再多些,你我一共四只手可就不够用喽。尹施主的劈空掌虽说威力无比,可近身救人又恐伤了他的性命。”
青年人连连拱手,嘴里不住地说着“逮,是酱样式的”。
那两个光脚的武士跑了过去,从护法手里取回来经书,斩蛟堂的徒众规规矩矩龟缩在一旁,不敢再造次行事。
高僧接过经书,递与少林主持,“福居禅师,为了一本普普通通的经书,竟然让我们看透了人的本性。佛祖云,人有七苦,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失荣乐。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众生执迷不悟,还乐在其中,可惜,可怜呀。不知你这本是什么经书呢?被毁得面目全非了。”
“善哉,师兄真是聪明。”住持和尚借着身边的火把扫了一眼里面的梵文,“哦,原来是《六祖坛经》啊。”
高僧付之一笑,“阿弥陀佛,不是老衲聪明,《易筋经》不会马马虎虎放在这楼阁里的。只有急功近利之人,鬼迷心窍,太利欲熏心啦,才来这阁里铤而走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