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宅乱了,大门四开,东逃西散。有匪类打家劫舍,有义士冒险抢救,有百姓大喊增援。邸盟赶到,目瞪口歪:“哪来的泼皮无赖,跑我地盘上为非作歹都等不到日头下山了啊你们,能耐的,给我上,挨个抓。”
展长松尾随其后,瞧他虚张声势那个样。邸盟先怼:“哪都有你。还跟着干嘛?”
“就你那点兵力对付不了这些外头的人,我不来?哼哼。”
邸盟气他说破,叉腰拦住他。
展长松探头附耳:“费宅扑了空,海宅却遭突袭,你说的对,今怕是真要有什么大事。”
“信啦?”邸盟调谑,摆脸瞟他。
展长松服气点头,又哐叽一脚,“那还闲站,上啊你。”
有城外匪类私闯海宅的消息不胫而走,城里惧怕的竟只是几家医馆。
专挑海宅下手,肯定不是求财,大抵为了夺药。
但穆家的人,草木皆兵似的,徐宁特意派人,挨个管事都问了话。酉时过半了,小武还没回来,打砸海宅和明抢五宅有什么区别,那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穆宅?
“传下话去,严阵以待。”徐宁吩咐。
夕阳隐没,天际惨白。
窦浪、班勒、黎成分头巡查于武馆与铺面之间,力求万全。
却突然,在转去莲花寺西街的拐角,窦浪被人叫住,他猛一回头,跟见了鬼似的嗷嗷惨叫。那人揶揄,摇扇颠哒,“怎么了呀我滴亲姑爷,怕成这样,见着鬼啦?来来来快来瞧呀都来看看,他穆家新姑爷,咱们窦浪窦师父,吓尿裤子了呦!”
人挨个围上来,窦浪倚墙的手臂一点点用力推自己站起,又借着天边的乳白细细打量那人,还真的是他。
“这不是刘浩华吗?”“哎呀温家落了,各个找他都找疯了呢,这回他自己蹦出来了。”“就是的呀,怎么敢的呢?”“哎呦人家干的那一出出事哪个不是靠胆子?”“那是靠胆儿吗?那是赌命。”人群嘘声一片。
刘浩华盯着窦浪,一副好久不见的嘚瑟相,美得他死过一回真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就说咱五爷真是一言九鼎!
窦浪盯死他默不作声,回想武师父所言,那个凿凿的眼神和他没落的哀伤,该是不会错啊!可就,这人怎么没死呢?
人群叠堆,忽有人蹿去。
杜恩怀奔回宅上,“少爷!少爷太好了,刘浩华露面了!”
杜七衡大喜,他就在等这一出,就说温顾醇必有后招,“哈哈哈。好!在哪?快带我去。”没等出了下厢,杜七衡灵机一动:“等下。他想挽救温家声誉?你去温宅传我的话,就说咱帮他找到刘浩华了,只要顾醇兄不吝一见,我大可既往不咎,如他所愿。”
杜恩怀奔去,砸响温宅大门,来应门的直接是温三通,面色枯槁,躯肢憔悴,又一听说,“刘浩华?我知道他谁呀?”摔门而去还骂骂咧咧,转回身暗自警告:可悠着点,小命不打算要了你?
杜恩怀被闭门羹噎的满脸通红,呛了鼻子也骂,哼少爷说的对,你们温家一个个装疯卖傻,还留在城里早晚得搞出大事。
刘浩华心里揣着大事可没闲工夫跟你对眼,一个嗤鼻他狠狠瞪了窦浪,转身开始了自己的表演,泪流满面地挨个拉过里圈人的手,苦口婆心道:“我温家怎会遭此劫难啊呜呜,您说说我家主乐善好施一大辈子,怎么就落得如此归处?惨不忍闻啊我这个心呢,这城里头谁没捞着过温老先人的周济,他是什么样的人谁心里没个数啊他怎么就能,呜呜呜……”
话听着是那么个理儿,可答应扶持的你哪家出钱了?留下个乐善好施的幌子,让我们替你背锅,多少家店铺被打砸一空?
人群中有倾家荡产的店主直接上手,呼啦一帮子人挤上,对着刘浩华拳打脚踢。
窦浪借此退入人群,一语不发,瞧着他哭爹喊娘的样,大抵猜测,武师父怕真是一时心软,只遣他出城,如此看,大事不妙啊!又不能宰他于众目睽睽之下,窦浪窝火,又心急今日之乱他偏冒头,定是在耍有什么阴招。窦浪隐忍,心想探明他后手,不知受谁指使。
刘浩华连滚带爬,一痛哭诉:“哎呦呦打,打得好,都是因为我呀都是因为我,哎哎呦温家都是受我的牵连啊,是我的错,大错呀呜呜,打死我,打死我算了呜呜……”
口鼻蹿血,他还说这种话,窦浪吃紧,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温家受他牵连,到底何意?众人也惊,刘浩华为人极其低调,这种话真不像他冒死能喊出来的,不觉谁都停了手。
刘浩华爬起来哭鼻子,述说他四年来担任温宅管家的默默付出,连常年守在建春门讨饭的老叫花子他施舍过两个铜板,他都讲得深情款款。
众人似是清醒了些,要怪?还是怪那帮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温家?他刘浩华?细细一回想,好像真没干过什么坏事,积德行善倒是常有。
一个高音刺破呜呜嘁嘁,杜七衡到:“那你让何颂扬带人杀害我父亲,又该怎么说?”
刘浩华一听,爬来这边抱住杜七衡大腿,哭丧:“杜大少爷误会呀,都是误会!杜老板与我家温老先人世交多年情谊匪浅,怎会兵戎相见?这分明是有人恶意中伤我两家情分!”
他谈情分?窦浪嗤鼻,看不下去,不是没跟他出生入死过,但到最后不还是一样背叛。
杜七衡气愤:“我爹尸骨未寒,何颂扬还关在大牢,又是杜恩怀亲眼所见,你此一时狡辩两句,就想撇清干系,绝不可能。我要你说,从你温家在洛阳城怎么倒卖国宝,到你如何谋害我父亲,我要你从实招来。”
窦浪一听,给身边人个眼色,去请巡官,那人跑去。
刘浩华哐哐跪倒磕头,情词恳切:“杜大少爷错了错了呀,哦不,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他如此低头,窦浪心惊,这不是他性格,偷奸耍滑有一套,诚心悔过怎么会?肯定揣着更大的阴谋,委曲求全这一小会。
“你的错?要的就是你的错,一五一十交待干净。来人。撰录。一会叫他画押。”杜七衡喝令,阴狠眉眼,宁可拉上杜宅也要挽回温家名声?温顾醇,杀了亲爹为抢祸国殃民的生意?哼哼,我看你怎么做下去。
众人竖起耳朵,温家这颗老鼠屎怎么腥了洛阳城,可算能听着原委了。
哪想刘浩华拜了各方,说的竟是:“众位乡亲父老,有人构陷我温家,除之而后快啊!我铤而走险是为替温家伸了冤屈,我……”
他一句豪言壮语被暴怒的杜七衡拎起来怼脸,“温家冤屈?信口雌黄!温顾醇亲口承认,你又来睁着眼睛说瞎话。”
刘浩华立马服软,两脚软绵绵粘着地面,生怕想起什么来似的,“哎呦呦杜大少爷您听小人说呀,小的我说的句句实话,真不是我温家杀了您老父亲还有甘老掌柜……”
啪叽!杜七衡狠狠摔他倒地,这个感觉他记忆犹新,可不想再死一回,赶紧抬手讨饶,又一想撂了句狠话:“哎呦别别别杜大少爷您别呀,哎对,我知道那幕后的老贼是谁!”
这一句众人都被勾了心魂。
杜七衡情急,甩过衣摆蹲伏:“快说。”窦浪也前倾了身子,是谁?
花冷跑来海宅叫嚷:“老大不好了,刘浩华露头了,北边都乱套了,人挨个围着他打。”
“什么?”邸盟急了,从一堆嘈杂中脱开身,“这小子不要命啦?躲得好好的蹿出来干什么?”
“干什么?抓的就是他。”展长松走来,一副找的我好苦的嘴脸。
邸盟赖叽,“哎呦展大警官您可歇会吧,就他?能知道啥?抓了也是白抓。”
“那他躲什么?今儿又怎么敢出来?就他温家走私国货、擅闯行凶、父子相残的一回回勾当,单露这一个活口在外头,保准有门道。”
邸盟泄气,“我看他多半是被弃了的,抓他还不如直接去问温三通那个幕后老贼是谁?”
展长松激恼,“谁?还能是谁?不就是你吗?哪个温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老管家不都得死在你手上吗?还温三通,那个人精,明面上什么事都不是人家干的。行啦你别去了,我去。”
邸盟被训的两手拍打袖口,我冤不冤呢,这又一听,“不是,凭什么我就不能去了?”
展长松瞪他,花冷堆笑哄着:“不是,老大,好像是那么回事,就再往前数半个月,说的就……”
“我管他说什么,谣言能成个屁事,我自己的片我还管不了了是怎么?”邸盟叽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