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哥,在下此时叨扰,似乎多有不便。”
宋奕却摇头。
“无妨。”
少年还想再说,宋奕却轻轻叹口气。
“若让陌先生这般一身湿袍回府,不光宋某良心不安,让城主知晓,也肯定要叫板。”他道,迟疑了半晌,再又说道。
“先生此来,吾父亦不会介怀。”
闻言,陌千迢这才没再往外走。
“既是如此,在下待会也上炷香吧。”少年严肃地说道。
宋奕颔首,领他走至自己卧房,却一时寻不到洁净布巾,又不愿在此时叨扰家人,于是拿了件较少穿的衣袍,递到陌千迢手里。
少年战战兢兢接下,道了声谢,将那对他而言显得十分宽大的黑袍给披挂在肩上,暖暖身子。
陌千迢看着宋奕继续往简陋的衣椟里翻找着的背影,犹豫片刻,轻声问道。
“宋大哥,令尊是何时……”
宋奕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平静答曰:“五日前。”
少年掐指算了算,蓦地瞪大了眼。
“莫非是咱们查核东坂帐务,于川殿通宵达旦那日?”
宋奕终于翻出了一块长长布巾,他缓缓走来,将布轻轻按在少年脑袋上,而后拿了件旧衣衫随意地擦拭起自己身上沾着的雨水。
“正是。”
陌千迢仰头望他,瞧上去颇是不知所措。
“义兄可知此事?”
“不知。”
“若……若是同义兄说一声,他那日肯定不让宋大哥留下。”
宋奕拿起旧衣,用力地搓揉过一向束得严谨的发髻,像是要借此掩去眼中的那抹仓皇。
“宋某的事,怎比得上驿城大事。”他道,“任氏于宋某有识人提拔之恩,孰重孰轻,吾当自食其果。”
少年只觉满腹话语,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默默地将发丝拭干。
那日,少年向宋奕借了一把伞,独自返回任府。
宋奕不肯将这事告诉任青山,但陌千迢总觉得难以释怀,认为任青山应当知晓此事不可。
斟酌良久,少年终于下定决心,寻至任青山房里,向那在军里忙碌一日后正准备歇下的男子说了他此日于宋宅所见。
闻言,任青山瞪大了眼,瞧上去并不比陌千迢冷静多少,撞手揉乱了一头短发。
“博仁这人!竟如此见外,半句未对咱们说!”他嘴里喃喃道,“若非逑光今日撞见此事,他真打算瞒天过海不成!”
陌千迢有些踟蹰地站在原地。
“宋大哥定有他的考量,才不告知义兄。”他道,“咱们也不好大张旗鼓,但应尽的礼数,逑光认为还是少不得。”
任青山应了一声。
“确实,梧羁明日自个儿同博仁说去。”
隔日,任青山自宋宅归来,向百川殿里的徐子靖及陌千迢宣布宋奕又告假了几日,而后极其难得自发地接过本来一向由宋奕所处理的事务。
只是他用心虽好,却总不是能静下心来处理文书庶务的性子,若非强行用意志力逼迫自己,大抵随时都可能停下手上的动作,起身朝外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