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被踩得凌乱的庭院里,一名东坂军穿着的年轻人躬身坐于大石之上,听见任青山一行人走进,转过头来,露出了有些不善的神色。
“董某先前已发话让弟兄们今日待在军营待命,你却为何在此?”董旭阳上前问道。
那小兵并未抬头看他,只是漠然回答:“属下自然知道董将军您下了这般命令,但属下的职责一向是守好这扇院门,若是今日当真离开了这院,可不是要让人说擅离职守了?”
董旭阳和这年轻人谈话时,总有些有理说不清,禁不住蹙起了眉头。
“你若始终守在这扇门前,为何如今这院里谁都不见,谷祁义与他那帮手下何在?”
士兵摇了摇头,转过头去。
“方才一名谷家军自外而返,带来了驿城大军兵临城外的消息,那帮人便呼天抢地地胡乱收拾了细软,驾车自后门离去了,您也知属下从来只负责守好这院门,一但出了这院,便不在属下的职责范围内,而本应守卫着后门的那名老头子此刻只怕正因您的那句命令而进了军营里干等呢!”
“同为东坂人,你肯定知晓白咱们处心积虑等待这等良机等了不知多少年,今日见到谷家军逃了,你竟不曾追上?”董旭阳
错愕地瞪大眼,因为愤怒而胀红了脸。
“天高地广,如今让谷祁义逃了,徒生祸端,日后该如何是好!”
“东坂城民所期盼的,不正是将谷家军给逐出城外?”小兵反唇相讥,“如今宿愿达成,将军您又何必如此愤慨?谷祁义被抬出门外时已然奄奄一息,想来再也难成气候,诸位也不必再费心将他赶尽杀绝了。”
“黄口小儿!阁下是不曾经历过谷祁义当年强抢东坂时城内的恐慌,半点不明白谷家军能有多暴戾可憎!”董旭阳大喝一声,一手往系在后腰上的剑上摸去。
“擅放敌方大将,搅乱敌我形势,此罪难辞,若不依军令处置,让董某如何服众……”
“倘若这位小兄弟所言非虚,则谷祁义此后大抵也兴不起什么波浪,又何必为了那人而杀害自家弟兄呢?”
任青山眼明手快地拦住他的动作,“任某此回率军南下,本就只为了将谷祁义及其瓜牙给赶出东坂城,而今谷家军既已带着谷祁义逃离,咱们的目的便达成了,东坂也总该能安心了。”
“可那人毕竞狡猾至极,若是让他卷土来……”董旭阳忧虑地说
“待到那时,任某必定会再领军出征,与您一同将谷祁义一举歼灭。“任青山出言保证。
留下几名驿城军与那位东坂小兵一齐收拾那座被弄得一团乱的宅邸,任青山领着一行人随着董旭阳走回大街上。
“说来,任某此回如此大张旗鼓地率兵出征,却半点不曾派上用场,实是惭愧,回头又该给子靖叔唠叨一番了。”一身枣衣的年轻城主如此感概道。
董旭阳回过头来,朝任青山连连摆首。
“任城主,您可万万别如此说。”
他道:“您有所不知,谷祁义这回看似病得蹊跷,实则却是他多年的痼疾,一犯病便头疼已,不光浑身难受,更兼之杀意难遏,六亲不认,谷家军曾替他寻过各地名医,却偏偏无论如何都难以根治,只能用药物暂且压抑,但谁也说不准他何时又会再度病发,并且一发病便又变本加厉,任谁都阻止不了他发狂,也因此造成了东坂城内许多惨案。”
“如此难以预料,东坂百姓竟还能容忍他如此多年?”任青山不禁皱眉。
董旭阳抬起头,遥遥往逐仙楼的方向看去。
“确实,那人每每头疼,便搅得城里人心惶惶,实是可恨,但这城内却有一人,能舒缓谷祁义的剧烈头疼。”他低声道。
“但凡那人在他身旁,谷祁义便能恢复清明理智,也能强行抑制头疾所致的杀气,只是,如今那人已然不在东坂城里了。”
“那是何人?”任青山问道。
“莫非……”一旁的陌千迢却像是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忍不住搗住了嘴。
董旭阳收回目光,轻轻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