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俺大老远来了东坂,却连逐仙楼的影子都瞧不见?”他不敢置信道。
任青山耸肩无奈的道:“逐仙楼虽则华丽,却水深难测,并非什么好地方,骆大哥事后看逑光的图纸大抵还耐人寻味一些。”
“况且,那雇主若发现梧羁在此,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咱们的后路便只能倚仗骆大哥接应了!”
骆征鸿听完,撇撇嘴坐回去了。
“是是是,您是城主说啥便是啥,俺一介草民岂敢违抗?”
任青山见他妥协,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陌千迢跟着走了几步,随即想起什么似地转身,朝骆征鸿比了个三的手势。
“是要三匹马啊,骆大哥可别又弄辆车来了!”他耳提面命地叮嘱。
骆征鸿只是斜倚在车厢上,懒懒地朝他挥挥手。
“悉听尊便,小先生。”邋遢的男子露出缺牙的笑容,如此戏谑道。
陌千迢措着画箱,小跑几步追上前头刻意等着他的任青山。
东坂城的城墙是烟熏一般的墨黑,高耸无边,犹如一座坚实难攻的堡垒。
城内极为吵嚷,穿着素色布衫的百姓被驱赶至道路两侧,让一辆比一辆更富丽豪华的马车疾驶而过,直往城中一栋古朴气阔的高大建筑而去。
任青山板着脸,扶起几个闪得急而绊倒的孩子,领着陌千迢往逐仙楼走去。
一至门前,陌千迢便明白了,为何众人皆说逐仙楼是顶顶奢华之地。
一般酒馆给客官留点隐私,会在席位间放置屏风作为遮挡,但陌千迢从前只看过雕得精致的桃花木或竹制屏风,从未见过整片横切的沉香木被这般作为屏风放在门前,浸满了酒肉的香气与铜臭味。
任青山掏出那张写了约定地点的绢布,朝门口的小二晃了晃。
“上房。”
那小二穿着黑底金边的绸衫,帽沿上缀着蓝鹊的尾羽,看见那信眼都瞪圆了,赶紧将两人往里头招呼。
“好嘞,二位大人这边请!”
陌千迢亦步亦趋跟在任青后头,目光不住地四处乱瞄,从梁上用金漆画得精致的贵气牡丹,至女侍鞋,上绣的莹白昙花,再到大堂正中铺着墨绿色绒毯的宽阔阶梯,一阶一阶往上层延伸而去。
少年一面思忖着如何将那抹幽绿给誊上纸张,一面心不在焉地顺着毯子向前走进房内,却一头撞上了任青山后背,痛得搗住鼻尖。
“义兄!”
这情景似曾相识,男子回头,调侃地道:“逑光肯定又是瞧梧羁瞧得忘我了。”
陌千迢噎了一下。
“才……才不是在看义兄!”
任青山看见他捉紧画箱背带、一副蠢蠢欲动想翻出纸来画图的模样,忍俊不禁,让小二替他俩将房门掩上了。
陌千迢放下画箱,在房里东看西看,拉开一道翠绿色的及地帘幕,惊奇道:“义兄,和咱们驿城的茶楼一般,这儿也能瞧见楼下唱戏呢!”
任青走上前,倚在雕栏上听歌伶唱一曲婉转凄切的长生殿,看着身旁那少年的面庞被欣喜的光辉所点亮,嗑一碟椒麻花生,垂着眼,像是在静静蓄力等待着什么发生。
陌千迢虽然也曾随任青山参与过不少宴席,却是第一次进到如此奢靡之地,瞧什么都新奇。
说来神奇,这酒馆日入斗金,来客如织,却难得没有客栈常有的酒菜油腻味儿,大抵是房里地上刻意凿出了几个凹槽,里头铺满沉香屑的缘故。
陌千迢一面看歌舞,一边拿纸笔速速画下了墙边几个装满檀香与磨碎夜明珠的金盆、南海珍珠及翠鸟羽毛所编成的珠帘,一边分心地想着这逐仙楼东家到底多么富裕,与任青山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很快一碟花生便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