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的年轻人思索一晌,而后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莫非您便是那白玉京上口耳相传、镇日替人提鞋的……”
电光火石间,有谁伸出了迅雷般的两指,朝他额前黏了张小巧的符纸,少年未说完的一句话顿时卡在喉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气愤地张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声来 。
“赤淮鲁莽了,陌前辈莫怪。”
紫衣的年轻人无视身边那人指手画脚要他将纸条揭掉的气极败坏,饮着神情朝陌千迢一揖。
男子只觉有趣,倒也不甚介怀 。
“ 无妨,小友大可唤我提鞋客便是。”
那张符纸终于自额上落下,红袍短发的赤淮很是热络地笑道:“不如紫戌和咱便喊您一声提鞋长老吧!”
他不顾伙伴的挣扎,一把搭上紫衣少年的肩头。
“咱们承天府里也总能听闻提鞋长老下山伏妖收怪之轶事,当真久仰啊!”
“谬赞,谬赞。”
陌千迢淡声道:“二位为何远道自南地北上而来?”
紫戌挣开了赤淮的压制,整了整披风。
“吾等奉师尊之令,提前北上提交来年参与玉峦盛会之名册 。”
修真者云集的白玉京城,每两年便会召集各门派举办玉峦盛会。
盛会供各地新秀尽情结识、切磋、论战、斗文比武,不仅胜者可得状元之头彩与美誉,众掌门及长老亦可趁此际携手共商白玉京大计。
陌千迢理解地颔首,微微一哂。
“想来二位定能于盛会上夺头筹。”
赤淮摆摆手,脑后的长辫便跟着摆荡了几下。
“提鞋长老,您的弟子若是个个皆如您一般,那可不好对付!”
“随在下修习召纸兽术的博言此回并不会上擂台,然妄言还需二位多多照拂了。”
被点名的妄言朝两位略为年长的少年行了一礼,几人正在寒暄,却听得一阵高亢鸟鸣自远而近,猎猎的橱翅风声,还有谁迫切地喝道:“陌长老!”
陌千迢抬头,恰好看见一只巨鹰掠空盘旋而下,从牠背上跃下了一名身着灰白色长衫的修长身影,紧随其后是动作不甚流利的少年博言,后者落地时稍稍绊了下,被妄言稳稳扶住了。
陌千迢瞧见来人,有些惊奇地喊:“柳长老,您竟是亲自来了?”
那男人蹙起眉头,眼神锐利扫过四周满地狼藉。
“博言说您这儿事态紧急,可看来……似乎挺稳妥。”
陌千迢撇撇嘴,面上的神情倏地较先前鲜活了几分。
“若非巧遇此二位承天府小友相助,在下兴许连张符都绘不完整。”
柳垂云顺着他指的方向,朝赤淮及紫戌手一揖。
“桃花源柳某,谢过了。”
两名少年赶忙回礼。
在陌千迢与刚抵达的二人交谈时,赤淮以手掩嘴,悄声向紫戌问道:“吾友,这柳长老莫非便是那传闻里,年少时只身下山游历四海,见者皆赞曰:真天人也的孟樵长老,柳垂云?”
紫戌紧盯着那人,瞧见对方玉琢般的面庞端正俊逸,灰白云水纹长衫出尘落拓,半边青丝束成髻,缀以纯白玉冠,未梳上的另半边长发披垂身后,鬓角有发丝垂落,腰系一柄桃花木杖,手持一把油纸伞,瞧不出确切年纪,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凌厉气势教人不敢怠慢,不禁有些相形见绌之感。
“噤声。”他喃喃道,伸手去捣搭档的嘴。
“此人可非你口不择言所能得罪得起的。”
赤淮翻翻白眼,耸肩以示无奈。
“行吧。”他拉开紫戌的掌心。
“不愧是桃花源实际掌权者……”
另一头,陌千迢接过博言递来的一沓符纸翻了翻,一边不经意地说道:“此地距桃花源并不远,柳长老您此番来得忒慢了些?”
一提起这事,柳垂云便来气,雅致清秀的面上登时飘上一抹黑云 。
“全因当值的乌霜、啼霜两位长老始终不肯细读博言所云,幸而柳某恰巧路过,否则还不知要闹到何时。”他道。
博言在一旁双手比划了一番,大抵是博言凌空拟字未至火侯,二位长老才未能辨识……
“博言不必为两位长老寻托辞。”
柳垂云抬手止住他,冷哼道:“当时,柳某正欲起程前来,却遭此二人拦路,说是柳某不该妄动、当要禀告掌门以待决断,这是在说柳某人狂妄?”
男子气得面色发白,怒极反笑。
“您听听,他俩竟要柳某禀告闭关不理事的掌门,分明是不想出手相助,呵……”
陌千迢苦笑。“想必您气恼得山门里的桃花都折了。”
“柳某收敛了,只弄掉了石窟外那片毛桃,陌长老若得闲,回程便顺带将果子拾回吧。”柳垂云一甩袖,转过身撑开了纸伞。
“此间既已无事,柳某这便回桃花源了。”
他说完便执着纸伞,大步流星地离去。
陌千迢看着他的背影,伸手出几张符纸,神色一凛。
“看来柳长老这回气得可以,竟打算步行回石门山去。”
他赶紧简单同紫戌和赤淮别过,一面召出了几匹骏马,博言与妄言共乘一骑,陌千迢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追着柳长老的行迹直奔而去。
“唉,柳长老您走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