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玉泽出于怜悯,他前世也是一个独生子,很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兄弟姐妹。
他就把一块麦芽糖递给了吕小妹,还牵着吕小妹的手,去拜见老太太和吕徐娘。
这种行为出于内心的心疼,很纯粹,无关利益。
就那一回做好事,也不算好事。心疼自家妹妹,算哪门子做好事。
以后好好软磨硬泡二叔一家人,才算是做好事。
在那之后,吕玉泽的身后,就时不时多出来一个跟屁虫。跟屁虫很懂事,只在他无聊发呆的时候出现。
“四哥,你在看什么?”
“四哥,你那还有麦芽糖吗?一小块就行。”
“四哥,下次赶集真带我去?”
“四哥,赶集我就要个头绳,红色的,还想喝羊汤。”
“四哥,我……”
“停,你再多说一句话,之前的所有许诺,统统取消。”
吕玉泽现在是在摸鱼,他不想摸鱼的时候,旁边还有个小话痨,在不停地叨逼叨。
这时中庭半月门那里,传来了吕新的声音。
“少爷,小叔找你,说县里的杨师爷来拜访。”
真是天籁之音,没法板着脸训斥吕小妹滚远点,那就只好自己找借口跑路。
吕玉泽回头看吕小妹,那孩子果然乖巧地消失了。
吕玉泽知道吕小妹会是这样,心里还是有点不好受。二叔二婶真是一对好爹妈啊。
不知道女大十八变之后,会不会后悔,料想也不会的。
前院厅堂内,杨执中,滕县的无冕之王,荆知县的师爷,对吕家交涉的全权大使。
此刻正悠然地品着茶,对面坐着的是吕金边和吕金路兄弟俩,下首是吕天来老管家。
吕家三巨头齐刷刷来接待, 可以看出对杨师爷的重视,或者说重视杨师爷背后的荆知县。
老管家本来是想站着的,结果被兄弟俩强按着坐下了。
端起茶碗盏品茶的杨执中,透过那袅袅蒸腾的雾气中,看到了这一幕,微微摇摇头。
奴才就是奴才,不能因为年纪大,就在外人面前这么抬举他。
时间长了,怕是忘了上下尊卑之分,也忘了自己的身份。
多少文官武将,勋贵外戚家的豪奴恶奴就是这么来的。
仗着历代为奴,主人家给他半个主人的脸面,渐渐忘乎所以,坑害了多少主家和百姓。
吕家现在尊卑不分的原因,在杨执中看来,只有一个。
那就是吕家现在连个像样的读书人也没有,也没人立个敬重礼法的规矩。长久下去,难免衰败。
吕家有能耐的人都是草莽,意味着好控制。对于荆知县这边来说,却是好事。
吕玉泽走进大堂,正好听见小叔在和杨师爷客气,看来谈话已经进入了尾声。
“一切有劳杨师爷费心,滕县的父老乡亲,城中的老爷们都是知道,我吕家一直以来是勤勤恳恳,忠于朝廷。
和杨家庄的过节,也是杨家人处处挑衅在先,吕家忍无可忍在后。
杨家人为祸地方,甚至霸占运河,劫掠船商,还有,他家人狗胆包天还敢伪装水盗,抢劫官粮税银。
我吕家已经掌握了十足的人证物证,不日就将人证物证送到县衙。”
听到这里的杨师爷,眼睛瞪大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管他吕家是不是栽赃嫁祸,反正杨家是死无对证 ,这破获抢劫官银大案的泼天大功,他家县尊就笑纳了。
一年前,确实是有一艘装载官银的货船在微山湖失事失踪,这件事牵连了不少官吏,槽帮也损失了一些人手,就连漕运总督杨一鹏也吃了挂落。
吕金路没有理会杨执中的表情,接着道:
“我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在这里,我郑重告诉杨师爷。
县尊要求的夏粮秋赋,东郭镇和滨湖镇的,我吕家一力承担。
一切冰炭孝敬火耗,还是依照旧例。
此外还有一份程仪辛苦费,专门给杨师爷的。”
杨师爷连连摆手,口中“岂敢岂敢,有劳有劳”,心里还是舒服的,甚至有着一丝窃喜。
临来之前,他还担心吕家携灭了杨家庄的威风,多少会桀骜不驯,对自己这个师爷目中无人,多有怠慢。
真要到了那步田地,为了东翁的大局,自己只能降下身段,不能硬顶。
自己的面子就不要了,做些让步,好歹笼络住已经占了滕县半壁江山的地方大豪。
不然的话,眼巴前的夏粮就会让东翁十分难过,字面上的意思。
没想到,吕家话事人一点骄矜之气也没有,吕家人虽是一脸凶狠的大汉,接触下来,却是和气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