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年祖看着外孙一脸生无可恋的茫然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荒唐,糊涂,可笑。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仰首可问苍天,俯首可掌万民。
要立志学那古今圣贤,造福苍生。
你这顽童,在这里学那小儿女姿态,期期艾艾,真是没点出息。
待日后展尽胸中包袱,开创一番基业,到那时,何患无妻无妾?”
徐年祖的话有点恨其不争,吕玉泽很多时候都显得过于吊儿郎当。
吕玉泽听了姥爷的话,生出了一丝警醒。自己上辈子是个胸无大志之人,这些天太顺遂,一遇不快之事。
上辈子的小家子气就不自觉显现出来,喜欢斤斤计较一些儿女情长的小事情。
姥爷说得对啊,自己这辈子这么好的条件,到时候创造一片基业,大丈夫何患无妻啊。
又不是上辈子,那时他是个纯屌丝,找个穿高筒丝袜的公主,都要祖坟上冒青烟。
吕玉泽起身站起来,正容执弟子礼道:“夫子教训得是,弟子谨受教。”
徐年祖微微点头,外孙就这点好,不是个犟驴,任何人只要说得有道理,他都能听进去,颇有人主之相。
徐年祖接着道:
“老夫不赞同那夜,你身先士卒,身陷险地。
所谓君子坐不垂堂,智者不立于危墙之下。
把书本先放下,你跟老夫出来。”
说完话的徐年祖倒背着手踱步走出课堂,吕玉泽亦步亦趋跟上。
旁边的吕新假模假样看书,时刻关注着局势的动态。
吕玉泽也想学学老夫子倒背着手的神气劲,只是一次在院子里,学着姥爷倒背着手遛弯。
他上辈子也经常这样干,年龄不大,倒显得老气横秋,只是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到被吕徐娘看见,母亲二话不说,拿起一根小拇指粗细的荆条,狠狠抽了过去。
吕玉泽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切肤之痛,也头一次领悟到古人造词的精准,真是痛得和切割皮肤一样啊。
那天吕玉泽的手乌青一大片,拿什么都疼,三娃的本领在伟大的母爱面前失了效。
春天的繁花似锦还没散去,身后的课堂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花香和书生气很搭。
在满园春色中,爷孙俩在一个凉亭内坐下。
课堂内是师徒,课堂外自然是爷孙。徐年祖现在已不是迂腐的小老头,他懂得自己在吕家的定位,他是长辈不错,同时也是一个聘请的教师。
他知道如何能让自己做到,在吕家游刃有余地教学,如何不尴尬地躲过吕家的人际交往和应酬,最大程度上减少,女儿在娘家方面的烦恼。
做一个隐形的工具人,就是姥爷徐年祖对自己的定位。他做得很好,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外孙有点搞不明白自己的定位。
吕玉泽经常率性而为,什么事情都要掺一脚,事情做得再多也无法让人看到他的价值。
徐年祖觉得是时候点拨一下,这个看似聪慧的外孙。
“玉泽,你觉得现在的你过得好吗?”
吕玉泽自然明白姥爷话里有话,他如实回答:“姥爷,好。”
“哦,好在哪里?”
“天天能吃饱饭,夜夜能睡好觉,如此就是好。”
明代版的“你幸福吗?”
“男儿志向远大,要有前程抱负,你那种好,与蚁虫禽兽何异?
身为吕家的族长,就要在这乱世中找到自己的定位,有了对自己的清醒认识,才能带领族人艰难生存。”
“外孙明白。”
“不,你不明白。”徐年祖有点激动。
“明白的话,你就不会把打仗当儿戏。
明白的话,你就会知道生命只有一次。
明白的话,你就应该站出来,说一些不同的声音,你小叔是个好小叔,你却不能让任何人看轻。
记住,上位者,武勇永远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最要紧的是会用人,会一些谋略,眼光要高于常人,要懂得说服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