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宋祥贵话音刚落,就一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事儿嘛,倒也不能全怪富贵,毕竟这事情也不是他引起的,当初宋金贵去进这货的时候,富贵也是怀疑的,现在金贵人不见了,倒是让富贵为难了!”
“二叔爷明理,当时富贵也不愿意,但宋金贵拿自家的房契做了担保,在诸位叔伯面前可是发了誓,诸位叔伯也都同意了的,郎君也才只好同意了的!”杨氏连忙顺着二叔爷的话说道!
“二叔爷此言差矣,这为难之说何来?富贵是宋家主事人,这本就是他的责任,不能因为是族里人的错,他就完全没责任吧,这甩手掌柜谁都会当!”
二叔爷浑浊的老眼看了眼在座的几人又说道:“不过嘛,富贵是主事人,祥贵说的也在理,这个责任是逃不了的,既然是主事人,那么也确实该为族人考虑,这银子说到底不是富贵一家的,是整个宋家的,这倒真是难为富贵了!”
“你们”杨氏心中愤怒,却一时语塞。
一唱一和好生默契,宋衍一言不发得看着族人的模样,心中寒意胜过了冬日的冷风。
这宋祥贵会如此并不是真的在为族里人说话,其中缘故倒是有些复杂,并非仅此一事。
宋家主事人的位置是通过族里人推荐,再有族中长辈认可,当时呼声最高的就是这宋祥贵和宋衍的父亲宋富贵,而宋富贵生意的确做地比其他几人好,还带着族里人发了财,整个宋家开始向商户转型,所以最后以较高的票数获得了黑曜石扳指,成为了宋家主事人。
另外一件事说起来还与宋衍有关,宋衍是独子,一直都娇惯的很,但他却从小乖巧,读书也聪慧,即便刚十岁出头,便已经考了童生,这在整个齐国都是很不错的事情。
宋祥贵也有个儿子,比宋衍大了三四岁,不但惹是生非,两年前就连逛窑子都学会了,宋祥贵也没少他零花的银子,却依然整天跟着一群二流子泼皮混在一起无所事事,甚至干起了“白日闯”的勾当。
两个少年都是名声在外,好坏一目了然,同一个家族的两个少年,不管是无意还是有意,都会有人拿来比较,这比来比去,龌蹉就出来了,因为说一个的时候,自然会带到另一个。
宋祥贵一把年纪了,自己儿子什么货色他会不知道?
都说有什么样的爹就教出什么样的儿子,可宋祥贵家更厉害,不但宋祥贵教子无方,他老婆更胜一筹,简直是培养熊孩子的典型代表,第一次知道自己儿子逛窑子,她操心的不是儿子的品性,而是关心儿子的身体是否受得了,去药铺大肆买了一大堆补品。
而他儿子宋添财因为当街拦住人家女子调戏,被人家告到官府,他们不但不知悔改,居然责反咬一口,指责女子穿的衣服太过花俏,说女子有意勾引他,当真是岂有此理!
这一来二去,一个典型的坑爹玩意儿就这么闪亮亮地诞生了,至于将来会如何,宋祥贵和他那个缺心眼的婆娘自然从没想过,因为就他们家现在的条件,光是宋家族里的红利都够过一辈子了,想那么多将来做什么?
宋衍心中一叹,这都是他宋家族中带着血亲的长辈啊!这些人个个手里一碗茶,端坐在厅内有滋有味地喝着,脸上却都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内心的想法,宋衍大致还是能猜出一些,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两银子!
只是,这吃相未免难看了些!
今日爹爹天没亮就起来,晨雾未散时就出去了,这样的事情,族中如何会不知道,但那时候没人来,当然也没人敢来,现在剩下孤儿寡母了,这些个人连脸皮都不顾了,就来上眼药!长辈?还有个长辈的样子吗?
母亲杨氏身体一直受不得刺激,这在族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这些人却依然无所顾忌,宋衍不自觉的已经握紧了拳头。
“二爷爷,各位叔伯,刚才我母亲已经说了,家父早晨便已经离去,但年前定能回来,想必诸位长辈也听到了”宋衍躬身向坐着的十多人拱了拱手说道,但话没说完,便被人粗鲁地打断了。
“大人说事,怎轮到你来插嘴?这么没教养吗?”宋祥贵耷拉着眼皮,重重放下了手中茶碗。
“我家少爷有没有教养,同样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至于到底是谁家儿子没教养,只要是这开阳镇的人心里都一清二楚!”此时林伯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抬眼看去,就见林伯已经佝偻着身子跨进了客厅内,客厅内的众人只感觉眼睛一花,就见林伯已经挡在了宋衍身前。
“是你?哼!你一个下人,居然也敢管主子的事情,真是反了,宋富贵平时是怎么管教的,儿子没规矩也就算了,连个下人居然也没规矩,来人啊,给我打断这老畜生的狗腿!”
这宋祥贵本来就存着找事的心思来的,见到宋衍礼数周到,便硬要给他按了个没教养的名头羞辱一下,却没想到宋富贵家的管家林伯居然敢这样说话,顿时心中一喜,抓住这把柄打算做做文章。
来宋衍家里这十多个人并非全是宋家的族人,还有一半都是宋家豢养的护卫,都是些身手的,听到宋祥贵的话,立马向林伯围了过去。
“我看谁敢!咳咳”杨氏一阵咳嗽,脸色涌起一股病态的红潮,片刻又转为苍白。
林伯一看,便不再跟宋祥贵纠缠,转身来到杨氏身后,一手隔空贴在杨氏后背,掌心中立刻传出一股温热的气息,杨氏便止住咳嗽。
几个护卫本就是听命主子行事,一看这瘦骨伶仃的老头居然不理会他们,以为是怕了他们,更是气焰嚣张起来,领头的那人直接从腰后抽出一柄砍刀,眼中满是厉色,看样子是真打算废了这老头一条腿了。
哼!
一声冷哼,林伯脸上闪过一丝嘲讽之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轻飘飘一抬手,那领头的之人的砍刀刚扬起,手腕便被林伯抓住,看上去就好像这护卫是故意将手递过去让林伯抓住一样。
接近着便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再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领头的护卫自然是众护卫中身手最好的,也是宋祥贵的贴身护卫,此刻正捂着手腕满脸冷汗,慌忙往后退。
客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宛如可闻针落地声,而刚刚林伯露手段,自然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这也表示,他们所有人都不是林伯的对手,所以此刻他们立刻非常老实地缩在后面。
笑话,钱能赚,也得要看有没有命花,他们是豢养的护卫不假,但命再不值钱,也是自己的。
而他们的主子看到自家养的狗突然蔫了,自然明白什么情况,一个个眼神躲闪起来,再不见先前的高傲,这个世道,一言不合动手击杀敌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宋家族人都知道林伯是宋富贵十多年前雇佣的老仆,也只以为林伯就是个普通老仆,但此刻几个宋家的人发现自己错了,这老仆不普通,是个武道高手!
不多时,杨氏脸色好看了许多,她摆了摆手,表示无碍后,林伯才收回手臂,再次佝偻起身子,垂手站在杨氏和宋衍身后,不再多言语,仿佛刚才他什么事情都没做过一样。
看着客厅内呆住的众人,宋衍心中一阵冷笑,看到林伯向自己使了个眼色,便轻轻点了点头道:“二爷爷,各位叔伯,各位兄弟,家父今日刚刚启程,稍等几日便有结果,还望诸位耐心等待,我母亲身体不太舒服,还需要休息,小子先给各位赔个不是,恕不能招待诸位!”
说完,宋衍躬身一揖,然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并未立刻起身。
几个一把年纪的人,看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弓着身子,哪怕脸皮再厚,也有点呆不住了,便起身离去了。
“既然富贵年前能回来,那便再等些时日,不过嘿嘿!”那宋祥贵看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脸色阴晴不定,阴笑着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发现林伯正用一种凶狠的目光看着他,好像只要他敢说宋富贵回不来诸如此类的话,这老头就敢当场动手揍他。
最后,宋祥贵一甩衣袖,冷哼一声也离开了,只是他那色厉内荏的模样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让夫人和少爷受委屈了,是老奴反应慢了!”林伯原本佝偻的身子,更是低了些。
宋衍却摇了摇头道:“林爷爷言重了,要不是林爷爷震慑他们,这些人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呢!”
林伯目光深邃,若有所思道:“老奴也不过是一介武夫,江湖把式而已,只能唬住他们一时,要想彻底解决此事,一是老爷顺利将银子收回来,要么就是夫人和少爷有足够的力量让他们不敢放肆!”
说完这话,林伯却将目光看向了宋衍,让宋衍一阵疑惑。
林伯离开后,宋衍一直反复思量着今日里发生的一切,所有的情景在他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最后都定格在了林伯离去时那个眼神上。
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是宋富贵和杨氏为宋衍选择的人生道路,乾莽大陆诸国争霸,齐国朝廷每年都会开科选拔人才入朝为官,宋衍虽然暂时没有弄清楚具体的人生道路该怎么走,但大方向应该就是这样的了。
宋衍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名堂,摇了摇头,便将此事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