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峰峦轮廓清,幽幽碧海繁星烁,
不知明月几时有,乡野儿女倍思亲…
许阳城中,各家各户,房门紧闭,街道上,显得萧瑟异常,“好客来”客栈的厢房内,烛光摇曳,飘忽不定,突然,几声剧烈的咳嗽在寂静的夜晚,却是显得格外刺耳!
“咳、咳咳咳、咳咳…”
一位身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手捂口鼻,紧闭双眼,面色被憋得通红,身体更是痛苦的蜷缩颤抖,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
咳声渐缓,他的胸部猛烈起伏,贪婪的吸了几口气后,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如此往复,无休无止!
坐在一旁的老者,连连叹息,暗自神伤,实不忍心看中年男子这般,苦苦劝道“大牛,你又是何苦呢?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二蛋这孩子着想,如今二蛋拜入山门,可你,哎!却成了这个样子!”
老者边说边流泪,浑浊的双眼,毫无光彩,花白的须发,历经俗世的沧桑!满脸的皱纹,一条条、一道道,皆是人间无奈的过往!
人生苦短,奈何岁月悠长…
老者膝下无子,只靠经营“好客来”客栈,勉强度日,自中年男子来到以后,他满心欢喜,自己身上的担子,也轻了许多,本想自己百年之后,能有一位烧纸焚香之人,他也就心满意足,怎奈,中年男子寒毒入骨,已是无药可救!加之思妻思子之情,痛彻心扉,更是无药医治!许阳城内,歪门邪道横行,更可恨的是,城主与之狼狈为奸,强征暴敛,抽骨吸髓!平民百姓,敢怒不敢言,人人苟且偷生,任由欺凌!
只见这男子眼窝深陷,身形枯槁,已是不成人形!
老者唉声连连,喃喃自语道“大牛啊!本想将客栈传于你,也好在老朽年老体衰之时,有一位养老送终之人,哎!怎奈,白发人,送黑发人!张郎中直言不讳,说你时日无多,如若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知老朽,待二蛋回来,老朽也好如实转告!”
“咳咳咳咳、咳咳…”
他似是想说什么,可是一口气卡在喉咙中,憋得他脸色通红,以至于口不能言!只能剧烈咳嗽,将气排出后,才能勉强喘着粗气道“老、老掌柜,我早已、心死,本想、随、亡妻、而去,奈、奈何,有、二蛋、一子,需、需将他、抚养、成人,二蛋既、既拜入、山门,我也、就、死而、无憾!只、只是、大牛、现在、最、最、最放不下的,还是、老掌柜、的、您!”
眼中红润,泛起泪花,二蛋自拜入“天道宗”,他心中已然无憾,有道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二蛋自己的路,需努力前行,只是老掌柜,越发年长,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如果真到那日,身旁没有个照料之人,该如何是好?只是自己病入膏肓,恐怕命不久矣,再也不能为老掌柜尽些孝道,心中有撼!
情之切,与荣华无关;意绵绵,与富贵无关,恩深似海,恩无底,义重如山,义更高…
十年相处,他已将老掌柜视如生生之父…
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只能日夜侍奉,让其颐养天年,可如今,自己却是无能为力,自身将死,有恩未报,实属人生遗憾!
他艰难的爬起身来,可试了几次,皆不如愿,痛哭流涕,紧握的拳头无力的捶打炕沿,老掌柜也是泪如雨下,不能自已!
突然,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几口鲜血呕出!老掌柜惊骇万分,不知该如何是好?
“凤仙居”内,躺在床上的王易,突然感觉心口处刺痛无比,他猛然惊醒的坐了起来!一声“爹”,脱口而出!
正在屋中谈笑风生的赵老四三人,却是不知所措!只见王易像是发了疯般,从床上滚落下来,头痛欲裂,肋间包扎的白色细布,瞬间一片血红,可躯体之痛,不及情之万一!
三人赶忙伸手去扶,可他已是疯癫,浑身蛮力无穷,饶是三人有修为在身,一时也控制不住,只见他面向南方,不停的磕头,哪怕头破血流,可依旧不止!
赵老四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犯了失心疯,向陈宝与赵晓东喊到“快,快找绳子将他捆住,他定是失心疯犯了!再拿双筷子,放在他嘴里,以防咬舌自尽!快去!”
陈宝连忙点头,飞一般的向外跑去,寻找赵老四所说之物,他拿了绳索与筷子,正要向屋内跑去之时,突然走来一人,看此人身影,体型干瘦,高不过五尺,短手短脚,作一身俗家打扮,陈宝定了定神,连忙拜道“弟、弟子,拜见耿长老…”
这来此之人,正是耿老道,他见陈宝手拿绳索,不禁问道“师侄,你拿这些,有何用?”
陈宝急声道“王易不知为何犯了失心疯,我三人按他不住,特取来绳索想将他捆住,以免做出什么后悔之事!”
耿老道闻听此言,迅速冲入屋中,正见王易嚎啕大哭,不断磕头,嘴中只顾念叨着一个字——“爹”!
赵老四与赵晓东无论怎样劝说阻拦,均是无果,二人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陈宝回来,急声道“陈师弟,快,快将绳子拿来!”
耿老道见状,立即上前,只见他双指成剑,点在王易的昏睡穴上,待二人回过神来,才发现此人,不是陈宝,竟是自己的师父!
这一点,果真奏效,王易立刻镇静下来,片刻后,缓缓的昏睡过去…
“快将他放到床上…”
二人得令,将他抱起,放在床上,耿老道叹息一声,走到床前,见到自己的徒儿这般,心中很是沉重!
赵老四满面愁容,急切道“师父,他定是犯了失心疯,您还是快救救他吧!”
耿老道连连摇头,进屋之时,见王易面向南方,不断磕头,口中还不断喊着“爹”!从这般举动看来,绝不像是犯了失心疯的症状,可为何,他会这般?难道是他感知到自己的父亲遭遇到不测才会如此?可远隔千里之遥,他又怎会知道?
种种思绪交织,使得耿老道迷惑不解,可当务之急,还是王易的伤势要紧,他小心翼翼将血红色的细布揭开,已然愈合的伤口又重新开裂,血肉模糊,触目惊心!耿老道命赵老四去打些温水来,又从腰间取出定神丹与上等的金疮药…
将定神丹喂服后,赵老四端来一盆水放在耿老道面前“师父,您要的温水…”
“嗯,你先将他的伤口清洗干净…”
“是,师父…”
赵老四将手巾摆了又摆,洗了又洗,擦拭时,谨小慎微,生怕自己马虎大意,清洗得不净,不多时,一盆温水已是染得赤红!
耿老道随手一翻,祭出宝葫芦,将瓶塞打开,喝下一口,向着王易的伤口喷去,可奇怪的是,他喷出的却不是酒,而是一股气,酒气浓郁,满屋飘香!赵老四三人一闻,顿感神清气爽…
待酒气融入伤口,他立马将金疮药涂抹其上,三人看在眼中,可心中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八珍酒”本身就具有清热解毒、活血散瘀之功效,然而,耿老道运用自身道法将“八珍酒”气化,使得酒气直达病灶,再涂抹上等金疮药,不消片刻,便可散瘀止血、消肿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