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艳艳最后一抹阳光,在狼山最顶上消失不见了。
李娟怀里抱着悦悦,嘟起小嘴,收回看阳光的眼神。
亲一口小女儿脸蛋,小声抱怨:“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呀,他说能早早回来就早早回来了。”
心里默默失落。
男人一早上不在家,一下午又不在家。
看护两个孩子,但手头闲下来,还是想老公,每分钟每秒钟都想。
晚饭做熟了,家务干完了,太阳落窝了,还不见男人回家。
身子蹲在大门口,一个胳膊抱小女儿,一个手一巴掌,将跑在脚下的蚂蚁拍得半死不活,两个手指捏起,扔进土墙跟下退退窝里。
蚂蚁折胳膊断腿挣扎,土坑底下两个尖嘴钳子突然伸出,一口咬住蚂蚁,拽进土里去了。
孩儿爸说的,退退是吃蚂蚁的家伙,她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土墙跟下细绵绵土,一排退退窝,就等蚂蚁陷进去一口咬住。
李娟想,自己变成一只蚂蚁,被这家伙一口吃掉。
小文文不愿陪妈妈,一到放学时间,跑梅姑家找勇勇玩儿去了。
一个八岁,一个四岁,竟然能玩到一块儿。
李娟指甲在地上画个十字梅花,一层一层叠起来画,画成一朵大牡丹。
“爸爸回来,爸爸不回来,爸爸回来,爸爸不回来……”
亲姑姑悄悄站到了她跟前,她不知道。
“娟,悦悦裤子尿湿了。”
李娟猛一下抬起头,脸色微微红,念叨“爸爸回来爸爸不回来”肯定被姑姑听见了。
李红梅弯腰,从娟胳膊腕里接过孙女儿,抱怨一句:“娃裤子赶紧换掉。”
“姑,她尿尿,她就嗯嗯说,我就知道她要尿尿,可刚才她没说。”
李红梅手掌展开给侄女:“你尝尝味道正不正,姑给咱搭一缸醋。”
李红梅家门台上捂着两大缸醋糟,揭开缸盖,挖开上面一层干痂,底下软糯的醋糟挖出来一小把捏在手里。
拿来给娟尝尝,味道正的话,搭一缸鲜醋。
李娟小心翼翼接过半把醋糟,两个指头捏一撮喂嘴里。
酸得脸上拧成一疙瘩。
“哎呀妈呀,酸死了!”
李红梅咧嘴笑:“娟,这缸醋搭出来,放到你家后窑能放时间长,凉凉的不白花,我给宁子说一声。”
天气热,缸里的醋起一层白沫,白杨树条子天天搅早晚搅都没用,还生了一层醋蝇子。
再煮一大锅新麦,跟旧醋糟拌在一起继续捂。
娟拽住亲姑,身子左右摇晃,嘴上抱怨:“宁子还没回来呢,真讨厌,老婆女儿忘掉了。”
李红梅看在眼里,知道娟的心思,微微笑,好心安慰:“宁子马上回来,他最疼老婆孩子。”
下午那会儿,李娟听到梅姑家三轮车响,知道姑父从小水回来了,知道燕子姐家的活干完了。
可姑父回来后过了大半天,还不见宁子回家,他果然办别的事,他不给自己老婆说,自己在心里装着。
李红梅看出来侄女儿失落,多陪她一会儿。
“娟,你姑父和宁子一人一双布鞋,姑晚上抽时间纳底子做出来的。”
一双布鞋在李红梅胳肢窝底下夹着,拿出来给娟看。
农忙时间,梅姑竟然能做出两双鞋来。
李娟很不好意思,给男人做鞋不是当老婆的任务吗,看把亲姑麻烦的。
“姑,纳一双鞋子很费劲的,你哪有时间给宁子做。”
李娟脸蛋靠着姑脊背蹭两下,想姑姑大晚上熬着瞌睡忍着脖子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