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缈兮不多看,只管埋头挖土。
她自认感情缺失,却也无法面对这样的灾难。
都快过年了,大家都赶着回家呢,家里必然也有人在等候着他们,却再也等不到了。
很快就有组织能力强的人站出来主持救援,身强体壮的安排去挖土,年纪稍大的用板车或推车把人运到不远处,医生和护士在那里等着,有一辆医疗车刚好在今天在此时下乡。
于是半条高速公路上竟然应有尽有,人才济济。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姐姐,喝水。”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拿着小水壶努力递水。
顾缈兮皱眉,难得的提高声音:“谁家孩子快领回去!”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过来?家长缺心眼吧!
叫了好几声没人应,顾缈兮不得不自己跟她交流:“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从没有过相关经验。
小女孩指着隧道:“爸爸睡觉,妈妈玩游戏,澄澄追蝴蝶。姐姐,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顾缈兮的目光一下子软下来,拉着她的手找到那个组织者:“她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玩,父母在里面”
又蹲下去捏捏她的小脸,道:“跟这位叔叔在一起。”
组织者是五十多岁的大叔,个子不高,一脸沧桑,拍拍她的肩叹道:“丫头,小心点儿。累了先歇一会儿。”
顾缈兮转身继续去忙。累了怕什么,死了才可怕。
又挖了近一个小时,顾缈兮已经记不得挖出了几个人,只是手臂抬不起来了,一用力就酸疼得受不了。
正想坐到一边,忽听有高音喇叭:“同志们辛苦了!同志们先休息,让我们上!”
原来是某个连队正在附近拉练,闻此险情抄近路徒步赶来。
在灾难面前,军绿色是最安定人心振奋人心的颜色。
这一两代人谁没有在少时憧憬过那神圣的绿色?
那是顶梁柱,那是定心丸,必要时也是钢铁城墙。
也许成年后会发现世上无净土,那片绿色没有想象中的纯洁,但不用怀疑,一旦面临险情,那是最渴望最可爱的色彩。
虽然只有一百多名,也没带什么更有效的工具,但这段高速公路上还是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以及更大的哭泣声。
也因为人太少了,原先那自发的组织者找到连长商量了一分钟,决定民间力量照样参与救援,但第一轮好歹可以休息了。
顾念之喘着粗气,带着顾缈兮靠在一旁的车上,也没心思说话,沉默着喝水,吃几块大妈们送来的饼干。
他有点小热血,却从没想过当英雄,无人出头时他上,有人顶上他闪。
连长姓周,看了他们几眼,走过来随意道:“过年回家?”
顾念之下意识的站直:“是的!”
父亲是转业军人,他骨子里对军人有着尊重。
周连长拉家常的架式:“哪儿的人?”
顾念之心想您还有空问我这个,答道:“彩南,蒗苍江。”
周连长吸了口烟:“好地方。听说是你第一个想到救人的?小伙子不错,你妹妹也不错,辛苦了!”
顾念之不假思索地代表妹妹回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周连长笑了:“放松,我不是你老师,你也不是我的兵。”
弹了弹烟灰低声道:“你们的车在后面吧?回去,离这儿越远越好。”
高速路上的人离得近看不见全景,他在远处看得清楚。
这莲花山他路过几十次了,从没有过塌方的迹象,水土保持得很好。
似乎不是普通的山体滑坡,倒像是山里有什么大家伙在翻身。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没将这种扰乱军心的猜测告诉任何人。
只是随口提醒了顾家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