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
一辆马车自城门驶入,压了一地的白雪,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印记。
唐军派来的使者是什么人?
连郑将军最最心腹的函清将军都不知晓。
只是将军从下午日落时,一直等到了如今月上柳梢,就这么站在雪地里,也不怕把自己给冻坏了。
什么人能让我江陵的大将这样等着?
轮值的兵卒都换了几波,函清也溜走去吃了个大饼配萝卜汤,只是郑将军一个人还在风雪里。
那马车驶进来的时候,看着又轻又薄。
不像是个多重要的人能乘的。
有人说自己曾经跟随哪个将领回长安述职,长安街道上随随便便一辆商贾的小车都比这结实多啦!
——商贾自然有钱了。
有人应和他,但是大官可不一样,大官都是吃月供的,总不能像商贾那般张扬。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那人鄙夷地看着他,长安城的官是什么级别?能跟你那小县令、小郡守,相提并论吗?人家大官出门,动辄成千上百人,还有兵卒开路,将街上的人都清得干干净净的!
——这都是以前啦!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声,长安城被狗贼安禄山屠了个干干净净,嘿,现在还有哪个大官能在长安城的大街上走?就是有,也只能姓安吧……
这说话的人被身边人猛踩了一脚,正欲发作却又被狠狠地捂上了嘴巴。
“你是不是脑子让驴给踢了?”
捂嘴的人狠道。
挣扎了两下此人才如醍醐灌顶。
看看不远处冻得像是冰棍儿一样的郑将军……
听说他有个心上人在长安城。
皇帝老儿弃了城逃跑,郑将军在江陵念了足足五年的娘子被叛军屠了。
啧。
简直跟咱们殿下一样惨……啊不,还是郑将军更胜一筹,殿下好歹成亲了多少年了,郑将军呢?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想到此处,几个兵士心里嘀咕。
不怪永王抗旨起兵,这档子事要是换了自己,不得拿起刀跟远在川蜀享清福的什么狗屁“太上皇”拼命去?
马车已经行至郑煜眼前。
车辕上并没有人驭马,可也是奇了,这车子竟然能这样规整地从城门一路行过来……
郑煜上前两步,牵住了马。
车帘微动,不是人,是风。
一人一车,就这样安静地立了许久。
“武后朝中有一尚方监丞,名唤宋之问,”车帘中缓缓传出声音来。
只一声,就彻底牵动郑煜心弦。
他被这清冷却微微沙哑的嗓音磨穿了心底。
手太抖,就要牵扯不住缰绳。
风太冷,把眼泪吹得簌簌而下,没有片刻停留。
“……近乡情更怯,”郑煜说,泪水早就洇满了喉咙,他早就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能是个什么样子。
“舒娘……”他的声音很轻,他甚至觉得自己都要听不清楚,“是你,回来了,吗?”
李舒再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