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难事,”太子轻松地说,“找个可靠的人看管一二,也不急在这一时。”
……
这一年匆匆过去,转眼间又是新岁。
灵州军务繁忙,李舒也被阿耶看管在家中。
永王府这一个年过得颇有些冷清。
不过好在今年圣人好像忽然想起了永王这一个儿子,听说他跟着太子接触政务还赐了菜、赏了点东西。
搞得永王和王妃正月里天天被叫进宫,跟着赏歌赏舞,一忙碌起来,加上家中还添了个小世子不时地闹腾两下——他很招侯莫陈氏的喜欢,小娘子看着小孩一天天长大新奇的很,一家子吵吵嚷嚷的,也就到了天宝十一载。
上元那一天。
郑煜终于放下手里的公文时,已经日薄西山。
这一日没有宵禁,灵州城内也是处处欢快,喧嚣非常。
他站起来活动了两下僵硬的四肢,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看到天边层层的火烧云,不由得想到春天李舒生辰时,他赶着回了长安见他,也是拖到了这个时辰才走……
想到李舒,郑煜面上温和起来,还记得她给他定了上元日生,两人来去信笺,本约好了要在上元相见,可他秋末走了一个多月,手上的事情实在太多,终究还是没走成。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他盘算起来,张公已经接到了消息,明年秋季他二人便可回京。永王听说他已经搞定李尚书更是开怀,交代已经托了关系找钦天监中的人算日子,等他一回了长安,隔天就办婚礼!
还有……郑煜走到书柜上,拉开个小抽屉又开了两把锁,一张薄薄的纸捏在手里,只看着就心里踏实。
“阿郎、阿郎!”
函清忽地闯进来,郑煜来不及整理只慌忙折了塞进袖口,“慌慌张张地干什么?”
函清咧个嘴,浑身冒着白气,脑门上还闪烁着汗珠。
郑煜上前了两步想要给他递手巾,这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也不怕着凉……
“阿郎快出去看看吧!”
函清来不及把气喘匀就将郑煜拉着往外走,“快看看谁来了!”
转头对上函清亮晶晶的眼睛,郑煜心跳猛地加快。
也用不上函清推搡了,郑煜自己脚上就好像长出一双车轱辘,拔腿就往院外跑。
刚在门口站定,就看门口牛车上下来一个人影。
小脸围在一圈毛茸茸的围脖里,头上带着个一圈兔毛的大帽兜,走进了才能看清鬓边上掐着一朵红艳艳的绒花小鸟,自己送的白玉簪子被捧在小鸟怀中。
“子熙!”李舒把手里提的食盒、行李一扔,下一瞬就被郑煜抱了个满怀。
府门口被喊来加班的书吏们刚刚下工,一出门就看着这个场景,先是被吓了一跳,紧接着赶紧躲了,凑在一起笑话郑刺史。
“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郑煜将小娘子被冻得冰凉的小手攥紧了,圈住人就往府里面领。
函清在后面看得高兴,也不妨碍人家,捧起行礼提着食盒赶紧就溜了。
“早说好了呀,”李舒笑道,“上元要在一起过——你得领我转一转好好犒劳我,我在家都要把嘴皮子磨薄了我阿耶才放我出门的……”
……
街道上灯火通明。
在李舒看来,这里除了楼宇没有长安高,人的衣裳没有长安人穿得金贵之外,热闹劲儿是一点不输的。
郑煜提了一个大灯,给李舒匀了一个小的,省得她提久了腕子疼,又牢牢地牵着她的手,生怕她走到了什么灯火暗的地方害怕。
李舒却只是开怀,反正有郑煜在她身边时她不怕任何事,好像她吓没了的胆子都由郑煜负责补齐,只要有他在,龙潭虎穴都入得,更别提区区黑天。
郑煜先拉着他去了他买镯子时的玉器铺子,老板笑吟吟地迎上来,只见郑煜对他说,之前定的东西先不急,只是字设计好了没有。
老板赶紧拿了图给他看。
李舒在后面翘脚想要偷窥,却被他拉到一旁。
没一会儿,从她腕子上捋下来的镯子被老板又毕恭毕敬地送出来,郑煜看了一眼笑得灿烂,说订的东西就不要了,钱照常给。
“你原弄了个什么?”李舒眨着眼睛看他。
却被郑煜捉了手腕,罩上帕子将镯子推了回去。
“嗯?”李舒没躲掉,“刻的什么?我还没看见呢!”
郑煜只带着她出了门,才慢悠悠说来,“定了一块好玉料,想给你刻一枚印章。”
“印章?”李舒惊到。
想想她的那枚名章,还是小时候阿耶闲暇时刻来玩玩的,那老翁手法平平,还做得仓促,反正自己也不在乎这些,就一直没换。
想来是……和子熙往来书信日久,他终于看不下去了?
“名章我用得不仔细,”李舒对他道,“你可千万别用太好的材料。”
自己的印章被摔了千八百遍,从前谢可儿见她捡了滚在地上的印章吹吹灰继续用,吓得够呛,还说可真是物件随主人,都这么结实……
“不是名章,”郑煜眼睛眯缝起来,笑得促狭。
李舒懵了——闲章?她一来没那个闲情雅致,二来也没那个闲心吟诗作画啊……
“是个字,”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