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昧平生的两个人,转瞬之间就成了受不了离别苦的相思人。谁又能知晓,一个转身、一个擦肩回眸,相遇和错过的,又有多少生世因缘。
“你夜间不能灭灯,”郑煜道,“我知道。”
“嗯?”李舒看过去,“昨夜在客栈,你看到我到处点蜡烛的浪费行径了?”
郑煜抿嘴笑笑,“那日李公醉酒,拉着我说的。”
“是吗?”李舒疑惑,“我却没听到。”
“嗯,”郑煜应了一声。
其实……说起来离谱,这些事竟然是谢暃对他说的。
那日在李公府外撞见他前来拜访后不久,谢暃便做东,两人喝了一场小酒。
的确值得嫉妒,从李舒尚未开蒙、懵懵懂懂的童年时光,到她名动京城,在长安城中混出了实打实的名声……这些都有他亲眼见证。
可惜了。
直到看到谢暃终于痛哭流涕,即使再他面前也情难自抑,郑煜也甚至没办法对他产生一点同情。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可是她孤身一人,这些年、这么难,她的这些艰辛和荣耀里,都没有你。
“睡吧睡吧,”李舒故作轻松地拍拍郑煜肩膀,“又不是没睡过,咱们两个一回生二回熟。没准明天到了平阳,发现城内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咱们杞人忧天罢了。”
郑煜看着她躺下来,将包袱拿过来枕在脑袋下面,背过去蜷缩起来。
“你不能走哦,你走了我立时就知道——从前我阿耶叫我早起时都直接将我床头的灯吹了,可有效了。”
郑煜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掩盖月光下她脖颈后一片晶莹的皮肤。
又把那精心挑选所得的被子拉过来,给她里里外外裹了个严实。
他俯下身去,手掌碰了碰李舒的额头。
“还好,”他长舒一口气,“没有发热,好好休息,明天不会有事情的。”
李舒没有发热。
但是也快了。
方才在桌边打瞌睡,将她的困意消磨得七七八八。
此时她虽然人躺在床上,但是耳聪目明头脑清醒,精神得简直能到外面策马奔腾、连夜驰进平阳城。
是以郑煜在她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丝不落地落进她耳朵。
到底是肌肤相亲过的人……
平心而论,当年在兴庆宫中,哪怕身后是如此绝色,李舒也从来都没动过什么别的心思。
可是如今……
美人在侧也便罢了,更重要的是这人还板上钉钉、必然是自己的人。
荒郊野岭、夜黑风高,此处显然不适宜谈情说爱,美人更是满怀心事,一脑袋的苍生黎民。
李舒心里叹了一声。
她准备翻身,有什么借口呢?最起码要分他一点被子嘛……我只亲他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屏息凝神、气沉丹田。
李舒转过头去的那一瞬间,就呆住了。
郑煜的眸子就在自己面前两寸不到,其中眸光璀璨、熠熠生辉。从他惊诧的眼睛中看得到同样惊诧的自己。
她从未想过,原来夜晚也能有如此鲜明的光,从一轮清冷月,落在他身上。
这个距离……
不做点什么好像说不过去。
李舒的头脑还停留在片刻之前,除却深陷他眸光的几分迷恋之外,就只剩疑惑,就在她那思索的短短时间中,他竟然已经做完了手里的事,无声无息地躺在自己面前……
她的心跳得飞快。
心道这只是浅看了一眼。
日后朝夕相对、耳鬓厮磨,她可怎么受得了——
郑煜倾身上前,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他的手抚上她的面颊,不自觉地陷入她凌乱却柔软的乌发之中。
这是一张情思纠缠的网,舒展腰肢,只等他向前一步、万劫不复。
“你先睡,”红唇暂离,郑煜在她额头上轻吻,“我去取点水——才想到水囊已经空了,明日咱们提早走、要先准备才行。”
他噌地坐起来,逃也似的下了床。
没走了两步他就回头,“我只在门口,你放心,绝对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