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花,我手里的暖炉不热了”,柳七七看着皇后走入大殿,朗声说道。
妙花碎步跑来,赶紧奉上一个新的手炉。二人贴面而立的时候,柳七七蚊声下令道:“看紧皇后身边的人!待会我若赏你一粒金瓜子,以此为号,将他们全杀了。皇后交给我来处理 ”
妙花会意地眨眨眼,退了下去。她自小在草原酷寒之地放牧,剥杀一只羊只需不到一刻钟而已。对面虽有二十多人,自己只带了十二个亲信来。但这些亲信是塞外同乡,她觉得这已经足够了。
“待会一人宰两只双脚羊。下刀要快,不要让羊儿叫一声。动手二球的人,回老家继续放羊去”,妙花附耳向她一个同乡交代道。
塞外的草原沙化越来越严重,水草肥美的牧场早已不多,还被各大蛮人部落霸占着。这些年的冬天极其严寒,每下一场雪,牛羊就会成群的冻死。回去放牧,等同于被蛮人杀,或者冻饿而死,这群宫人自然不想回去。
她同乡听了,心中对倾国倾城、素来平易近人的公主要杀皇后而感到吃惊,但仍微微点头,朝身边的人悄声传令了下去。她们分散开来,假装在等候差遣,实际每人悄悄地垂手站在了西宫人的身后。
“妙云,你来服侍我”,柳七七在殿中唤道。
夏侯丞快步跟了进去,来到殿内,见皇后正坐在榻上吃茶,柳七七席地坐在下手。
“香公主,今晚可是张夫人派你来打探本宫病情的?”皇后轻飘飘地问,“她自己怎么不来?”
柳七七并不吃茶,微声回说:“夫人正在跟符睿太子在一起。”
皇后喜色道:“太子知道我病好了么?三年多没见,本宫好想念他。”
柳七七捏着茶杯晃来晃去,垂目凝着微稠的茶水,淡淡地说:“不,他并不知道您想见皇帝。”
夏侯丞心里纳罕:“月华宫里哪来的太子?我怎么没有瞅见?这小丫头这么说,打的什么主意?”
皇后听了略显失望,倒了一满杯茶,啜饮完了,才感慨地说:“太子与我疏远了 ”
柳七七走向矮榻,两腿并拢,双膝跪在坐垫上,双足相搭着地,右手端着茶说:“皇后无须介怀,早日从冷宫复出,何愁见不到太子呢?这杯茶,香儿敬您。”
皇后单手接过,咕咕地吞饮,勉强笑道:“我听你的,尽量宽心些,早日见到皇帝才对。”
柳七七笑而不答,起身的时候宽袖一甩,将榻上的茶具全打翻了,滚烫的茶水洒了她一身。
皇后慌忙嚷道:“宫人快来收拾!”她又赶忙问:“香儿,你没烫着吧。”
柳七七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太不小心了,打翻了茶具八事,弄脏了它们,真是该死。。”
“不过是烹茶的物什,摆好再煮茶便是”,皇后命人将茶具摆好,给柳七七擦干了衣服,对宫人说:“茶博士,你再来煮茶。”
那宫人应诺,柳七七却拉住了她,笑说:“你先下去吧,我还有要紧的话要跟皇后说。”
这宫人循望向皇后,皇后摆摆手,她便行礼退了下去。
柳七七端庄地跪在坐垫上,捏起一双竹梜,从纹银茶笼里夹出一块黑色的茶饼,吟道:“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皇后大人,不若咱们一边烹茶,一边说会子话吧。”
皇后知她是张夫人派来探查自己病情底细的,只好和蔼地顺应她,说:“天这么冷,多吃些茶也好。”
柳七七默默无语地摆好茶槽、茶碾、茶罗和一副匙子,并将银则、盐台、茶具、茶笼放在自己面前,夸道:“皇后的茶事,比我落星宫的要精美十倍。这茶罗和茶碾是鎏金的,茶笼是银的,丝笼都是条结金丝的,想来很重,要一百多两吧。”
皇后盘坐着,用银则将茶饼打碎在水中,待水煮沸,用茶罗筛了一满杯给柳七七,笑说:“既是金银器,自然要重一些。你若喜欢,我日后送你一套。”
柳七七接过茶放好,并着食指和中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
他们今晚是来杀人的,私下是来看西宫的人是不是死而复生,柳七七却风轻云淡地在跟皇后烹茶喝。夏侯丞好不意外,以为柳七七被这群活死人吓破了胆,才畏手畏脚,于是站在一旁轻轻咳了两声,提醒道:“公主,咱们可不是来吃茶的。”
柳七七小口尝了紫茶,微怒道:“我们吃茶的礼仪还没结束,哪里容得你一个奴婢插话。去角落里,掌嘴三十!”
皇后也并着食指和中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吃茶不语。
夏侯丞怒了,自己堂堂喰种凶神,何时受过这等鸟气!当下就想把柳七七抓来,暴打一顿。但他瞅见柳七七眼中眯出一点狡黠的幽光,不由得想:“看你待会怎么给我解释!”想完,快步坐在角落里,轻轻拍打起腮帮子来。
柳七七与皇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皇后不住劝她多吃些茶,滔滔不绝地在说自己如何清醒了,如何想起以前的错事了,希望柳七七回去多说些好话。
柳七七忽放下茶杯,攥住皇后正在筛茶的手,说道:“皇后大人,我刚才说符睿太子并不知道你病好了,但他为什么不知道,我还没讲。”
皇后叹了一口,道:“不外是,张夫人不想让他知道吧。”
柳七七摇了摇头,悠悠地说:“这三年,太子与张夫人朝夕相处,彼此生出了好感。刚才在月华宫,他其实上了绣榻,正满身是汗地与张夫人在行周公之礼。”
她这么一说,夏侯丞呆住了,心道:“这小丫头在胡编什么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