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中年男子还愣愣地坐在地上，周启源有些不耐烦地扬了扬眉，干脆自己走到门边，一拉。
门开了。
他和一个皮肤青白，右手举起似乎正准备敲门的“旅友”双目对视。
“对不起，打扰了。”周启源砰的一下关上门，也顾不得中年男子，直接冲进卫生间。
对着镜子中映照出来的清秀男子，周启源用尽平生最大的音量吼道：“陈晓！你论文交了吗？教授布置的课后作业写了吗？学分绩点都拿到了吗？期末考试有把握及格吗？还睡什么睡，赶紧起来学习！”
等了几秒钟，身后都隐约传来鬼挠门的声音了，可镜中的清秀男子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自己猜错了？不是大学生？
周启源是个能及时更正错误的好学生，他立刻改变策略，接着吼道：“陈晓！你参加工作几年了？转正了吗？升职加薪了吗？攒的钱够付房首付了吗？有自己的代步车了吗？你什么都没有，有什么资格睡懒觉？还不快点起来继续迎接社畜朝九晚六的一天！”
他连气都不带喘地说完，见还没反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忽然，异变突起。
镜子中的陈晓活了过来，整个人都变得灵动起来。他不再如实反应周启源的动作，而是无语地扶额。
“够了，够了，鬼都要被你喊醒了！”末了又忍不住加一句，“我真的不只是脸嫩，本身就很嫩。社畜什么的，暂时跟我没关系！”
周启源无暇顾及这所谓的梦境主人、鬼域厉鬼的反应。
就在对方活过来的一瞬间，酒店的浴室、走廊，乃至好不容易挤进来一只手的厉鬼，通通都化为一股股乱流，风卷残云般消失不见，最终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暗之中，身上散发着微光的几个大活人无比显眼。
哦，当然还包括了周启源身边这面装着陈晓的镜子。
和周启源想象中杀人如麻的厉鬼形象不一样，陈晓看上去十分正常——至少现在表面上是这样的。
他夸张地感慨道：“哇！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俄罗斯套娃式的设定。”
周启源直觉这句话不太对劲。“你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梦境中藏身的？”
陈晓回答得十分干脆。“不知道啊。我只负责做梦，其他的都交给鬼域运作。”
周启源：“……”听这话的意思，怎么搞的鬼域跟总部公司似的，以陈晓为代表的厉鬼就是被无情压榨的员工。
陈晓倒也不生气他把自己好不容易做的梦给毁了，他甚至十分友好地给他们指明方向。
“喏，顺着那边一直走就能出去了。”
其他人难得碰上这么好心的鬼，纷纷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周启源却却没有离开。
“怎么不走？难道是担心我故意指错路？”陈晓笑眯眯地看着他。
周启源摇了摇头：“没有，但我想问你一些事……”
不等他说完，陈晓就做出恍然大悟状。
“哦。你们这些官方的人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只可交流的鬼。”
怎么听你的口气，已经被盘问过不止一回了？
反正是有利于自己的局面，周启源也没有解释，陈晓就默认了他的身份，好脾气地为他作解说。
“我大四实习的时候，在坐高铁的路上被卷入鬼域。不只是我，我们整车的人都进去了，你们那边应该还留着案底吧？”
“反正我进入鬼域之后也没撑多久就死了。之后意识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状态，等恢复意识就开始为鬼域打工了。”
“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动。每次都是准点被摁着头陷入沉睡，开始编织梦境。对于梦境中发生的一切，也几乎没有任何感知，只有在醒来之后才能够读取其中发生的事情。”
“有时候，我感觉我们这些死在鬼域中的人，就像是被捕捉来的生产机器，连自由都受到控制。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周启源一下子得到大量陌生信息，大脑开始疯狂读取和吸收有效信息。
看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动，陈晓蹙眉，口气忽然变得恶劣起来。
“你还不走？再不走可就没机会走了。你不会是在等我交出鬼域的核心物品吧？不可能！”
周启源见他这么大反应，在心里暗叹一声。
一旦破坏核心物品，陈晓也会跟着鬼域一起消散。可是只要鬼域继续运转，那么不管厉鬼是否乐意，他都会被迫开始编织新一轮的噩梦。
这是无解的循环，几乎是将厉鬼逼到了和人类对立的阵营。
陈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这么好的态度，已经很让他惊讶了。
周启源没有不自量力地想要在厉鬼的主场找到核心物品。他跑向通往现实世界的道路。
感觉快离开的时候他忍不住回了头，正好看见柏油马路自陈晓的脚下一一铺开，楼房拔地而起，陈晓的身影却逐渐变淡，直至消失。
新一轮的噩梦，又要开始了。
眼前变成白茫茫一片，他知道自己马上要到真正的异世了。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鬼域运转起来的场景，有点像低配版的时空转换进入新世界。
就在他快要离开鬼域的那一刻，已经沉默了一段时间的系统忽然意味不明地道：“周启源，你比我预想的要冷静得多，不过这可未必是好事。”
又是熟悉的天旋地转。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在异世水土不服的原因，周启源感觉这一次格外晕眩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