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老妈轻缓的语调，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总是发出爽朗笑声、眉目亲切的老妈，近的似乎在眼前，又似乎早已远在天边。
我却笑了，右嘴角轻轻翘起，这说明我真的在高兴，而不是虚假的快乐。我甚至眯了眯眼睛，准备以更好的状态享受老妈穿越岁月的温暖唠叨。
恍惚间，我甚至真切的嗅到雨水的淡淡气息，感受到那间老屋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是的，只有最幸运的泡泡才能冲破重重艰险，不被风吹破，不被雨打破。只有最幸运的泡泡，远方的亲人才能看到，才会接受到……嘿，小水，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接屋檐水不要接屋檐水，你就是不听，不知道……”
老妈的语调突然尖锐又突兀的消失掉，吓得我一跤跌进冰凉的雨水里，那点温暖褪色的记忆，瞬间荡然无存。
“妈，您不能总这样，一惊一乍的，真的能吓死人啊，就算您说得对也不行！”
我以为老妈真的来了，委屈的差点哭出声来，不自觉的就把藏在心里无数年的心里话说出来。然而我的面前，早已没有了老妈的容颜，只有无休无止的大雨还在下，无数的泡泡则生生灭灭……
嗝～
我不由自主的抽噎一声，接着又不由自主的往下念叨，“知道知道，您说得都对，不能接屋檐水，会招来蛇嘛，这我还不知……”
我的话音未落，无处不在的雨声却突然停下，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间记忆深处的老屋，以及属于老妈的温和气息。
“不，不能这样！”我急了，横身而起，“你们不能给了我温暖，又把温暖亲自冰封！你们不能给了我希望，又把希望亲自扼杀！你们不能这样！”
我说的如泣如诉，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甚至已经打算好了，就这样委屈巴巴的，就这样歪缠着，就像对老妈百试不爽的招数那样。
可惜这次，我失算了。
“嗤，嗤嗤！”
先是一声，接着两声，被刻意压低的笑声，是那样的清晰刺耳。
我不干了，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愤怒中透着更多的委屈，“喂，您不能这样，我……”
眼前的景象水面一样波动着，模糊中透着一种别样的清晰。
然后我就看到老婆咧着嘴，露出一副天生傻乐呵的模样，“呵呵呵，头一次见你抽泣，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呢。说说，说说，你一个大男人，是怎么练到这种境界的，不容易啊！”
我很二忽的听着，又在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我老婆，不是我老妈，当即气炸了肺，“好……好你个韩月梅，竟然敢这么说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样子吗？很闲吗你现在？还不赶紧想办法怎么避开气泡，避开这个操蛋的虫潮末世！”
我不着痕迹抹去眼角的泪珠，大声呵斥老婆。不经意的一抬头，却突然注意到光洁的窗台以及上面的淡色窗帘，还有床头柜的小册子，床上的大红床单……
我特么的，这不是又回来卧室，又重新开始循环了吗？刚才只是轮回前的梦境，属于餐前的茶水和小点心，有它不多，但是没有它，吃饭还真特么的没什么滋味！
而且这梦境，是越品越有滋味了——当然，不是吃饭那个滋味，而是记忆昏黄中那种淡淡的缅怀滋味，是失落的、再也回不去的滋味……
不对，之前的我好像知道这是做梦，只是循环开始后又忘记了。
唉！总这么循环循环，又是迷境又是幻境，让我的记忆力一次不如一次，身体大不如前，应对更是错漏百出，真不知道这种非人的折磨，何时才会彻底结束，难不成真的要让我破环，才能得到解脱吗？
可是怎么破坏呢？这无数的隐喻、无数的细节，哪一个才是破环的关键呢？
这一次次的，特么的就是地狱也没有这么变态的折磨吧？就连死亡都成了一种莫大的幸运……
习惯性的吐槽后，没有办法的我还得重整精神，不管怎么样，不管多么惨多么悲，还是要继续这场看似无休无止的折磨啊。
我一边回味着自己的悲惨，一边坐起身套上白色t恤衫，没有搭理老婆的意思。因为我这一刻的柔弱，全被她看在了眼里，这让我真是有点难为情。
作为一个大男人，死不怕活不怕，就怕真面目被揭露的尴尬，一下子土崩瓦解的感觉，太特么的难受了。
所以我沉默，装作一切都不存在，专心想这一次循环的事情。尽管被抓了现行，心里别扭的要死，我的脑袋却前所未有的清楚，知道是零点，我刚睡下做梦，老婆就被我惊动窜了进来，把我从梦中拖了出来。
零点的话，所谓的虫潮洪水应该还没有来，因为我记得自己才从外面回来，并没有看到虫潮洪水滔天的景象……
嗯？虫潮？
我突然想起了梦境……哦，不对，那应该是我曾经真实的记忆，是老妈在我小时候说过的，只不过以梦境的表现形式呈现出来。
而这个真实的梦，那场大雨、泡泡，还有老妈的话——对，就是那声尖锐的警告，不要接屋檐水，会引出蛇来！
这些细节，似乎都意有所指，都与现在我的操蛋经历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大雨就不用说了，关键是泡泡和屋檐水，都指向了诡异生物。
首先蛇怪的出现就不是没有理由的，其次虫潮也有了合理性的顺其自然。正是对大自然敬畏无比的老妈，亲自把那种敬畏之心施加在我身上，才让我在这条道上一路狂奔。
所以那个现在看来非常迷信的恐吓警告，在当时幼稚懵懂的我听来，就成了莫大的阴影，贯穿这么多年的恐惧，又忍不住想要作死的试一试。
而我之所以能想起这种小细节，大约是因为这场循环的刺激，也是对我自己的一种暗示和提示。让我明白诡异的出现，包括虫潮洪水的出现，不是没有原因和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