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华西凉亭!
落日余晖顽强的从灰蒙天空倾泻而下,落在有些年代有些古旧的八角凉亭,谈不上什么美轮美奂,甚至还把破损的琉璃瓦呈现出来,但自有一股金黄和斑驳,让它跟周围其余景物区别开来,让凉亭在空荡的周围凸显出来,也让亭中一名女孩变得瞩目。
年轻女孩身穿一袭白衣,手中握着一支长笛,整个古旧的凉亭只有她一人,空阔的天地也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山风吹拂,女孩落寞,连夕阳都似因她而变了颜色,变成一个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她的人也一样,站在凉亭中有着别样的孤独和悲凉。
此刻,她正把翠绿的长笛放在嘴边,眼神如水,轻轻吹奏那一首流传广泛的名曲,曲调在空荡的天地格外清幽:“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李叔同的送别!
忧伤哀愁的曲调中,凉亭旁边的几株花树轻轻摇晃,清冷山风把凋谢的花瓣吹了过来,这些带着最后一抹生机的芬芳花瓣,在余晖下不断翻滚,随后像是雨点一样撞在凉亭,仿佛忽然有缤纷的花雨从空中纷落而下,在阳光下,显得很是诗情画意。
就在花瓣飘落草地的那个瞬间,叶倾城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脸上忧伤随之达到最盛,她落在远方一条必经之路的岔口,看了许久许久,却依然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期盼的面孔,她嘴角牵动了一下,声音幽幽而出:“又是一天,又是一天了。”
“父亲、、你究竟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叶倾城失望的摇摇头,随后带着独有的忧伤转身。
转身的一举手,一投足,世间地欢乐繁华尽皆消失,唯有时光能见证这一瞬间的辉煌和灿烂,仿佛一朵洁白地荷花,在寂寂水田之中,在清冷余晖之下,从寒波中静静升起,悄悄绽放的瞬息,那瞬间表露出来的美态和风情,让天地都为之沉寂。
叶倾城如轻云般转动身躯,似流风一样把长袖挥洒,落地的花瓣竟旋飞而起,把她的曼妙身姿衬托的淋漓尽致,随后她抬头望了天际一眼,缓步走出呆了三个小时的凉亭,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从院子出来,穿过小镇,来到这凉亭呆上几个小时。
待精疲力尽,她再返身回去。
叶倾城握着长笛走入镇子,街道虽不长,也不宽,却也有几十户店铺人家,世界上有无数个这么样的小镇,每一个都是这样子,简陋的店铺,廉价的货物,善良的人家,朴实的人,惟一不同的是,这镇子虽然还有这样的商铺人家,却已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街道两旁的门窗,有的关着,有的打开,却都已残破败坏,屋里屋外,都积着厚厚的灰尘,屋角檐下,也已经结起了蛛网,只是不见辛勤的蜘蛛,此时,有晚风徐徐吹过,街旁一块塑料招牌被风吹得吱吱作响,隐约还可以分辨出上面写着的八个字:
西家老店,陈年老醋!
这本是就街道上很体面的一块招牌,因为它足够庞大足够显眼,可现在也已残破干裂,就像是老人的牙齿一样,叶倾城静静地站着,看着蒙尘的招牌在风中摇曳,精神微微恍惚,感觉自己走在一座已被盗墓贼挖空了的坟墓,她嗅不到太多的生气。
“呼”
就在叶倾城咳嗽一声时,西家老店中忽然生出一股动静,随后一只没毛的三条腿老狗跳了起来,隔着店铺窗户向外面转动了一下脑袋,只是失去了它原有的机敏和灵活,随后,它喘息着钻出店门,蹒跚爬过长街,让整个死寂的镇子更加凸显老气。
“旺财,你好!”
在无人街道穿过的叶倾城微微停滞脚步,扬起一抹笑容向没毛的老狗发出善意招呼,她还从怀中掏出一根火腿,动作优雅的剥开,放在街边一个擦干净的盘子里,里面还有两个完好无损的肉包:“旺财,这是我中午省下来的火腿,你来吃一口吧!”
只是老狗并没有跟其余宠物一样上来讨好,连汪汪叫上一声都没有,相反毫无感情的瞪了叶倾城一眼,随后就钻入一处屋子消失无踪,只留下一脸惆怅的叶倾城,她幽幽一叹:“七天了,留给你的肉包子,火腿肠,还有腊肉,你一口都没有吃、、”
“你就这样不相信我吗?”
就在这时,一个安静破败的士多店,忽然传出一个沧桑嘶哑的声音:“别失落,旺财对人类早已失望透顶,对任何人都没有信任感,不管你给它多少食物多少善意,它都不会跟你靠近半分,就连我这个救下它的恩人,它都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
“它的心,已被伤透!”
沾染灰尘的士多店掀起门帘,探出一个没有头发的沧桑脑袋,何弃疗手里拿着一瓶可乐,对着干瘪的嘴唇倒入一大口:“换了七个主人,受尽了无数折磨和痛苦,其中一条腿还被活生生打断,身上毛发也是被开水烫掉,你说,它还怎么相信人类?”
叶倾城听到这一番话,眼里的惆怅被怜悯瞬间代替,红唇轻轻抖动:“原来它有过这么悲催的遭遇,怪不得对我提防这么深,连我给它留下的食物也没触碰!”接着她又抬头看着变得灰蒙的天:“人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条狗?这么残忍这么无情!”
何弃疗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其实人类何止对狗无情,对自己同类更是凶残,死在自己同类手中的人们,并不比生老病死的数量要低!”他还手指一点对方和自己:“我们都算与世无争的人了,可我们承受过的痛苦以及厄难,都足够铭记终生!”
在叶倾城眼神一黯低垂脑袋时,感觉自己说错话的何弃疗又迅速偏转话锋:“算了,倾城,不要说这些了,我们能力有限,有些东西有些事情扭转不了,更不要妄想着去改变规则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不去伤害别人,同时保护好自己和亲人!”
“何先生,谢谢你的教导,也谢谢你的照顾!”
叶倾城红唇轻启:“更谢谢你这些日子的暗中跟随!”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其实我上个星期就知道你跟着,你担心我一个人来山边会出事,所以就每天下午跟着我出门,躲在看得见我的镇子角落,关注我的行踪保护我的安全,何先生,谢谢你!”
何弃疗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绽放一抹和蔼笑容:“你果然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丫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跟在后面呢,原来你早就察觉我的存在,你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凭借敏锐锁定我的跟踪,你的确是一棵好苗子,怪不得你父亲要我给你成长机会!”
“你这样的聪慧和才华,不好好挖掘实在可惜!”
“何先生,我父亲什么时候会来?”
叶倾城抬起头看着何弃疗,看着这个把她救出来,还照顾了半个月的老人:“半个月前,你跟我说,父亲给我讨回公道就会来这里找我,如今过去足足十四天了,我身上的伤都快养好了,他怎么还不见踪影啊?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嫌弃这镇子!”
“只是我真的想要见见他,想要他带我回去见母亲!”
她的俏脸无形有了一抹哀伤:“分离这么久,他们怕是很想我了,正如我心里全是他们!”
低头抿着可乐的何弃疗手势微微一滞,随后扬起一抹温暖笑容宽慰:“放心,你父亲一定会来看你的,之所以半个月都没见踪影,八成是他还没有给你讨回公道,你也知道,那批台弯尼姑相当强悍,要想跟她们讨得彩头,绝非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等叶倾城回应什么,何弃疗又补充上一句:“或者你父亲已经教训了宝树大师,但他身后咬上几条讨厌的尾巴,在没有确认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他暂时没有来这个地方见你,毕竟他担心给你带来危险,总之,你不用担心,再等上一些日子、、”
“你一定会见到他的!”
叶倾城嘴唇微咬,脸色惨白挤出一句:“他会不会出事?”
似乎没有想到叶倾城如此直接,何弃疗修长的身躯微微一震,但他很快放声长笑起来:“你父亲怎么可能出事呢?他身手不凡,又有我给他的定心丸,放眼当今世上也没几个对手,别说区区十几个不成器的尼姑,就是一百个高手也没问题。”
尽管叶倾城觉得何弃疗有点夸大其词,但期盼父亲没事的心理作祟,又让她选择性相信何弃疗的话,何况老人这些日子给予她足够的照顾,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没有理由对她进行欺骗,当下点点头叹息一声:“好,我就再等父亲半个月!”
“如果半个月还不来,我就要离开这里去找他!”
叶倾城目光真挚的看着何弃疗:“希望何先生到时不要阻拦我!”
何弃疗呼出一口长气,保持着一抹温暖笑容:“放心,我不会阻你的,半个月后,如果还见不到你父亲,我就亲自把你送出这里!”他嘴角还咧了一下,手指一点无人的镇子:“这种地方,连我呆着都觉得孤独,又怎么会让你永远留在这里呢?”
不知道为什么,何弃疗这一番话带着一股子悲凉,让叶倾城心里莫名的悲伤,她跟着何弃疗环视周围一眼,随即咬着嘴唇开口:“何先生,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里太偏僻太荒凉,环境污染还很严重,所以镇子上的人们很多年前就已经搬了出去!”
她的目光落在那间破损的西家铺子,视野中还见到一张小孩子的塑料椅:“这些日子,我从院子穿过镇子十几踏,也确实发现这里不太适合人类居住,生活成本,环境污染都是制约,他们选择搬离是很正确的事,只是你为什么要选择留在这里?”
“我?”
何弃疗听到叶倾城的疑问苦笑一声,清亮眼睛多了一抹黯淡,随后干瘪的嘴唇抖动了两下:“我不是选择留在这里,我是千辛万苦回到这里,我的记忆中,除了这个地方和那个院子之外,就再也记不得其它东西其他人了,我在这里坚持下去、、”
“不过是想要等人!”
叶倾城微微一愣:“等人?”
何弃疗点点头:“等记得我的人,认识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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