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久后就面临了一个很是俗气的问题。出门在外，没带钱财。
江坤在沧澜那一个小山村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用过钱这种东西。村民们互帮互助，极其和谐。男人打猎，女人耕织，吃穿住行全部自给自足。但好在山村生活磨没了江坤原本的少爷心气，所以打猎这种技能还是会一些的，两人还是不至于饿肚子。
江坤与顾北灵坐在篝火前，看着还没烤熟的食物，一言不发，各有心事。
两人同行的半天，顾北灵不止一次地问江坤的真实身份。但江坤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告诉他自己叫剑绝尘。但越是这样的隐瞒，顾北灵就越是好奇，时不时偷偷看向江坤，试图从他的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江坤坐在原地，并没有什么多的动作，只是发着呆。
卧薪尝胆三年，江坤终于走出了沧澜，走入了天下这条开阔大道。江坤有些兴奋和期待，但更多的，却是感伤。
为什么走出了沧澜之后，自己的心情却不是预想的那样好，而是想回到沧澜呢？他有些不解。
他这一行结束，有着太多的喜悦想要分享，有太多的痛苦需要人倾听。而那片山村中的村民，无疑是与自己最亲近，相处最舒服的人。但此时，他只能默默将心事藏在心里。
他伸出手，稍微靠近了眼前的火光。温暖，但却寒冷。
“熟了。”江坤小声说道。顾北灵闻言，原本无精打采的她，像是突然有了灵魂，像一只饿虎，扑的就上去，抢过面前的烤肉，就开始吃了起来，一点没有顾家家主的矜持。
江坤被他的样子逗的有些想笑，拿过一块肉，吃了一口。他看向顾北灵，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顾北灵吃的满脸油光，她嘴里含着肉，含含糊糊地开口：“好吃。”
“饿了什么都好吃。”江坤无奈道。这里的野生动物没两界山那么多，也没两界山的动物大。晃悠一下午，竟然只抓到一只鸡。江坤又负了伤，有些力不从心，一个不留神，让鸡跑了。江坤一时冲动，情急之下，拿着噬渊对着鸡砍了一剑。
江坤看了一眼手中鸡肉上沾染了一点黑气，有些难以言明的心情。沾染死气的肉，应该是能吃的吧……？
但顾北灵显然不知道这鸡沾染了死气，只是不断地狼吞虎咽。不一会，眼前的肉就快要全部解决了。
看着她吃完最后一口，拿衣袖擦了擦嘴，江坤站起身，熄灭掉眼前的篝火。“走。”他开口。
“这么着急？”顾北灵抱怨道。但仍是站起身。江坤点点头。“入城。”
顾北灵听他说入城，笑了起来，说道：“入城？带上我？”江坤被她的话说的有些不明所以，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去算了。”江坤抬脚便要走。“诶。”顾北灵伸出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你不是没有钱吗？”顾北灵不解。
江坤没有开口，只是动作稍微一滞。回头看了一眼顾北灵。顾北灵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会解决的。不可能一直当野人吧。”江坤像是被顾北灵激起了几分好胜心，他闭上眼，深呼吸。顾北灵无奈，从腰间取下一个精巧的小袋子。
“其实我有钱的。”顾北灵提着那个小袋子，抖了抖，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江坤看了看那袋子的大小，有些泄气道：“这点碎银哪够。不用逞能了，我去想办法。”
“碎银？我长这么大就没带过碎银出门。”顾北灵被气笑了，一下打开袋子。
金子。全是金子。闪闪发光，晃的江坤眯了眯眼。江坤顿时呼吸有些急促，他看着顾北灵，好半天都没个反应。顾北灵很满意他的反应，嘴角上扬，昂起头，那模样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你不怕我抢了去？”江坤看着顾北灵，假装做出一副土匪的样子。顾北灵笑了笑，回道：“当然害怕啦。但你肯定不是那种人。一个人的善良……是藏不住的。”顾北灵错开眼神，面色微红，又想起了那侧身一剑。
那少年模样却凭空多出几分沧桑老成气的男子侧过头看自己的那一眼。
江坤摇了摇头。他说：“你怎知我的内心是怎样的？知人知面，可是不知心。你又了解我多少呢？我的仇恨，我的痛苦，我的一切一切，你又懂我几分？所以啊，不能只凭感觉断定一个人……”江坤话还没说完，顾北灵却突然凑过来看着他的眼。
“那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呢？你的心。”她笑道。江坤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向后一歪。顾北灵哈哈大笑。“开玩笑哒。”她径直走向江坤的前方。“走啊？”
江坤不再说话，快步跟上顾北灵。
前面的活泼小女连走路也欢快地蹦跳着，像是一只活力十足的小鸟。江坤看着她，不自觉就扬了嘴角。他说顾北灵只靠第一印象看人，那江坤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身处黑暗，不自觉地就对光明产生了几分向往。而此时遇见的顾北灵，就成了照进他人生的一道光。
……
顾家。
“退下吧。”顾宸虎对着弟弟顾宸麟一挥手。顾宸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是缓缓地在空间中消失。
顾宸虎坐在椅子上，手握在扶手，用力一寸一寸地将扶手碾碎，化为飞灰。
他早知顾宸麟有反骨。也不奇怪，世人公认的顾宸麟，早就有些功高盖主的味道了。只是北方战事吃紧，顾宸虎一直在装傻隐忍。
但此时顾宸麟把手伸到了他的权柄上，伸到了他的女儿上。触碰了一些不该触碰的底线，暗中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那他顾宸虎，也必须做个反应。
他闭上眼睛，点点头。墙角的阴影立刻像潮水一般翻动，像是沼泽倒着吐出一人。
那黑袍人从阴影中行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两人对视一眼，都面带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启冥王，千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