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濯眯着眼看着祭酒,祭酒脸色虽然不大好,但依旧如站立如松,脚底下的树叶在阴云的风中摇摆,祭酒依旧一动不动。
严濯知道,祭酒发怒了。
“活在当下并无过错,但是忘记历史,便是家族奇耻大辱。”祭酒眼神中有着一种杀人的神情,冷冷盯着严濯。
严濯也不甘示弱,怒道:“忘记历史?你真当以为我想忘吗?您是想让我一直要背负自己祖先在天下骂名去赎罪吗?”
“我若是真想如此,又为何收你为徒?又为何教你神通?难道是为了策反我吗?”祭酒喝道。
“你倒也知道是你教的我,”严濯咬牙切齿地说,“不忘历史,不忘我祖辈那屈辱的历史,不忘我是罪人的后裔,言行之间就是想让我知道我要为祖辈的血债偿还,这就是您老人家的目的吗!”
祭酒也怒了:“你便是这样认识为师的是吧!”
严濯针锋相对:“您不想想您那些得意门生为何无人继承你的位置?”
祭酒被呛了一口。
这确是他最大的心病。
“好,好,好。”祭酒连说三声好,“你这么想要我的位置是吧,来,给你个机会!”
天上阴云忽然密布,笼罩着整片天际般,沉沉地压了下来,猛然间大雨倾盆,雨幕连连。
所有人都跑到了底下避雨,只有严濯和祭酒依旧稳稳不动。
雨越下越大,天上已然见不着乌云模样,一张张雨幕挂在了他们面前,甚至连相距百米的对方也看不见。
忽然,雨幕破碎。
两人身形同时暴涨,在雨中碰撞了起来。
一股股爆炸声不绝于耳,雨幕隐约见到两个人影间无数的造物涌动,或正正方方,或奇形怪状,或碎裂,或融化,一会风起云涌般将雨水旋了过去,一会雷鸣电闪,凭空雷电四起。
他们在底下战战兢兢地看着碎冰碴散落面前,雷电将房顶劈了个洞,雨水从上边哗啦啦地洒了下来;房顶被狂风吹得咯吱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了。还好用的是榫卯结构,还有高手用神通护住,才避免坍塌的风险。但上边那漏洞依旧不断漏水,将学堂里的地面淋得很湿滑。
外面依旧战斗不断,庞大的造物也层出不穷,甚至感觉到地面一阵阵剧烈的晃动,仿佛地震般;忽地冒出一株丈粗的植株,那庞大的身影在雨幕中仿佛不可名状的怪物般,上边的花大开,以遮住天际般,扭动地向对面杀去。
众人惊疑不定。
还好战斗都在空中,要是在地面上,随意一招都足以掀翻整座书院。
电闪雷鸣间两人的身影与背后的神通造化足以令人难忘:血盆大口的大花,乌黑的头骨阴影,嗜血的眼睛等;他们俩仿佛邪神降临,一招一式都是难以名状的恐怖袭击,仅仅是余波,修炼者也难以用神识抵挡。
还好众教授暂时放下偏见,起了一座神识堡垒才抵御住那一阵阵神通对撞后的余波。
但他们都心有余悸。
因为这余波的神通,竟然能破坏自己的识海!这种神通从来没遇见过。
他们在天上交战了不知多久,终于落了下来。
城内其他高手在他们乌云汇聚之时便以察觉到。只不过很奇怪,那乌云竟然能阻止神识的探入,甚至在他们对战的时候,散发余波的神识会顺着窥探者的神识入侵他们的识海。
这神通太诡异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想道。
大雨落尽,乌云散开,众人看去,他们两人依旧在各自的位置上。只不过祭酒头发有些许凌乱,衣服几处也被划开,衣袖似乎是开打之时撕短了,露出双臂那结实的肌肉。
即便看起来祭酒已然垂垂老矣,但身体还是极为健壮,不输于任何教授。
而严濯则有点惨,他脸上血迹满满,却不是被利器所伤,看他的脸肿了的样子反倒像是祭酒盖了他几巴掌。
而他衣服和身上都有些许血迹:有剑伤,有咬伤,还有一些伤口分辨不出是如何造成。毕竟都知道他们神通非常稀奇古怪。
地上坑坑洼洼,树木也倒了几棵,有被撞的,有被砸的,有被掀的,房子也是如此。
一片狼藉。
两人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严濯拱手道:“师父所言极是。”
“此话怎讲?”祭酒面无表情。
“我还记得师父曾经说‘巧言固然重要,但武力终究支配一切’看来确是无疑,徒儿打不过师父,是徒儿输了。”严濯说道。
这时候还要倒栽一手,祭酒皱了皱眉。
“那还请师父保重,静心在山上养伤罢。”他故意说得所有人都听到。
啧,这小子,着实是诡辩之才,看来像是对三族通报我的情况,祭酒面无表情地看着严濯那浮夸的表演,心道。
“师父应该不忍心杀您的徒儿吧?”严濯不经意地笑道。
“若是你重蹈你先辈的步伐,那我不惜灭掉这个徒弟。”祭酒冷冷说完,转身落地,慢慢走回山上。
严濯冷笑一声,又整理了下表情,对众人大声道:“我败了,你们随着大祭酒罢,我便不在这处被大家指责挑拨离间了。”
众人都认为祭酒无理反驳,却又打伤严濯,这让严濯在他们的眼中地位更高,便纷纷挽留他,劝道:“虽说祭酒是有那么些蛮横无理,但毕竟是你师父,就别计较了。”
严濯叹了一声道:“师父执迷不悟,我也是看那人是我师父,才不忍强行相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谁愿骨肉相残?这可是叛师之罪呀!”说罢不禁落泪。
众人再一番挽留,道:“我们必然以严教授准则为准,还望严教授能留在书院。”
严濯正言道:“师父乃书院之首,我可万万承受不起。”
众人一番赞叹,但还是不断劝说。在他们软磨硬泡下,严濯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继续在书院中教书。
除了一些跟定祭酒的人外,还有人悄然离去。
“打得一手好算盘,”二皇子笑道,“老师,您觉得如何?”
“思路缜密,说客之才。”那老者远远看到祭酒他们,却没有上前,待到二皇子归来说起这事,他嘴角也有一丝笑意,“那老骨头没想到他自己心爱的徒儿反咬自己一口,竟然没痛下杀手,最狠也就扇了他几巴掌,却又被自己徒儿再次借题发挥,他也有这一天。”说罢哈哈笑道。
这老者说了自来到安南都护府这段时间中最长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