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把单珠彻底喊醒了。
单珠停了下来,略显尴尬地抽回了手,喉咙里哑住了。
他好像还在昨日的风雪里,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他望着程航东,望了很久。
程航东也望着他,在极近的地方观察他,脑子里冒出两个字——男人。
男孩、少年、男生……男人。
一年半的朝拜之路,风餐露宿。
单珠眉宇间都有霜雪的痕迹,系在一起的长发让人显得粗犷,昔日看起来精致漂亮的立体五官,似乎因为过于瘦削,而变得像是有刀劈斧拓般的轮廓。
他厚重得像一座山,光是这张脸就充满故事感。他刚才扑在程航东身上,如同蛮荒之地的兽类,欲|望和强势都写在眼睛里,让人不敢逼视。
而单珠眼里的程航东,很明显增添了贵气,和一种傲慢自持的感觉。他皮肤变得更加白皙,昔日柔和的清秀逐渐变成了大气的俊朗——
让人好想把他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放在手里揉捏,剥开他的外壳,一直欺负到哭。
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充盈在两人之间,单珠推着程航东的肩头坐了起来,许久才说——“你怎么来了?”
他嗓音里带着如附冰雪的冷意,让人听不出喜怒,这是程航东不曾猜到的状况。
“你受伤了?”程航东问他。
“皮外伤,不碍事。”单珠简短地回答,而后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吐出了几个字,“又不是为了你,你来干什么?”
程航东几乎要信了。
如果彭措没有告诉他时间换明灯,如果他没有想明白嘎乌盒子和头发,如果他不知道1376是心想事成。
他肯定会相信,单珠又不是为了他在逆行318。
“那你为了什么?”程航东顺着他问道。
单珠收着旁边铺的东西,没再看他一眼,随口说:“当网红,好带货呗。毕竟我没出息,荒废了那么多年,又和社会脱节,出来打工真的没法生存。”
程航东让他装,咬牙问道:“你攒下来的奖学金呢?你做虫草生意赚的钱呢?你倒卖的文玩呢?你家买牛的大几百万,你哥就一分都没给你,全占了吗?”
单珠:“……”
程航东也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手上还不小心抓了一把灰。
他瞧着单珠,微微抬头,又问他:“ 单增,现在不用修行了,所以你又可以尽情撒谎了,是吗?”
程航东靠得太近了,单珠退了一步。
他一退,就牵扯到昨天摔伤的膝盖,不仅仅是皮外伤。
早在大学时,和吴迎龙比拼双轮转,半月板就受了伤。
修行的那几年,常常都是跪着的。再摔一下,竟然肿得像针扎一样疼。
单珠疼得不自觉地皱眉,腿脚也是一软。
他再次半跌在地上,便听闻到程航东轻巧地说:“我还说要是为了我,那你出事我难辞其咎。但既然不是,那算了吧,当没见过—— ”
话音砸地,程航东还真的抬脚就走。
刚才笼罩在单珠身上的康巴汉子气场转瞬散去!他猛地抬身抱住了程航东的腰,不知道还要怎么装下去。
“ 阿哥!”
一声阔别已久的呼唤,穿透了光阴,越过数不尽的千山万水,直达程航东耳畔。
他们曾在这个溶洞里第一次赤然相对地抱在一起,抵抗寒意的残酷、生命的法则和天地的寂寥。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他们又在这里重逢。
单珠只能抱着程航东的腿,几乎是挂在他身上,怕一个眨眼间他又走了,梦又碎了。
分明那个称呼很甜腻,程航东却从胸腔一直疼到了肺腑里,站在原地感受那双手。
许久才说:“ 你看,我信我能拿捏你了。果然我一说要走,你就原形毕露。”
── 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这句半开玩笑的话出自他的口中,却没有人笑。
单珠在那个单向的拥抱里沙哑地说:“ 程航,你打乱我的计划了。”
“ 哦?”程航东轻抓着那双手,问他,“ 你还有什么计划?”
“ 你说,无论我做什么,咱俩都彻彻底底没可能了。”单珠收紧着手臂说,
“ 我才不会求你回头。我要投你旗下分公司的项目,你不一定会事事过目。我想跻身你的管理层,让你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要套路你,钓你,勾|引你,用尽手段。我要把你变成我的,让你自己食言!”
程航东哭笑不得。
腿上的手臂收得太紧了,勒到他发疼。单珠感觉到颤抖,这才看见程航东西裤上的血迹都变成了冰痂。
昨天雪太大了,他想起这个溶洞,便决定在这里休息到化雪。他下来的时候雪还没有这么厚,而现在外面齐膝的雪线,程航东就这样踩了过来。
单珠慌着去看程航东的伤势,他随身的包裹里带着各种药。
擦伤的、冻伤的,都有。
还有程航东的西裤实在太薄了,单珠准备给他换掉。
“单增桑珠,你是越来越能耐了。”程航东在寒雾里攘了一把他的头发,“四年未见,你一见面就强|吻我,现在还扒|我|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