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总心里大骂三少多事,表面上却笑盈盈地说:“挺好的,大家都是朋友,饭局在哪里呢?”
等到了吃饭的地方,单珠自然而然就坐在了他的旁边。
程航东正在和对面一位极限运动协会的领导交谈时,忽然感到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单珠表面上迎合着领导的话,手却不老实地在桌子下动了动,程航东感到一阵心悸。
单珠还在做着过去的动作,就像从未分开过一样。只是这回,程航东没有立即握住他的手。
那条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酒局过半,伴随着几波商业恭维,前来敬酒的人也走了几轮。
单珠帮程航东挡了不少酒,脸颊逐渐浮红,仗着酒量好敞开了喝,程航东却没领他的情。
快要换场地时,单珠在洗手间里吐了一次。
他刚拉开门栓想出去,就看见程航东堵在门口,用一种冷傲的目光看着他。
程总,西装革履,还清醒着。
“差不多了就回去,这对你而言是无效社交。单增……不要幼稚,好话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单珠扶着门框,忽然呛咳起来。
程航东从未见他这样咳嗽过,咳了半晌又回头扶着马桶吐,东哥反而慌了。
“你又怎么了?”他问道。
“我……”单珠用面巾纸擦了嘴角,嗓音有些碎,上气不接下气,只说出了一个字。
又吐完一次,他才转过头来,用虎口卡着自己的喉咙,哑声说:“我刚刚,不知道三少给我夹了一筷子鱼……卡到了。”
程航东这才想起来,单珠从来不吃鱼,源于高原上的信仰习惯。
三少并不知道,那团鱼肉看起来又和豆|腐似的,所以单珠没认出来就吞了。
“你……”
程航东正想习惯性地训他几句,却见单珠呵着气,再次发呕。
那枚鱼刺正卡在舌根下面,分叉处抵着气管,程航东见过被小小鱼刺卡了就呕血、休克的人。
“能不能走?”他问道。
单珠喝得半醉,走路有些摇晃。
程航东索性一把拉过他的手臂,把人架在自己身上。也不管单珠一直在咳嗽,还可能发呕,直接将他拖了出去。
其他人还在包间里,三少正好在外面,凑了过来。
程航东迅速把情况和三少说了一遍,对方一边道歉一边喊代驾,因为程航东也喝了酒,不能亲自开车。
不多时,代驾小哥来到了泊车点。
程航东抽了一截湿巾,又把车载垃圾桶拿到后座,把单珠塞进了自己车里,然后跟着就进去了。
单珠低着头咳嗽,紧紧抓着程航东的手。
他看见垃圾桶里有烟头,断断续续地说:“哥……你、你还抽。”
“闭嘴不准说话!”程航东黑着脸训斥道,“在喉咙里还能取,鱼刺要是划破食道,得做手术!”
他又对代驾小哥说:“最近的双南医院,快些。”
帕萨特开过减速台,颠簸了一瞬间。
单珠歪在后座上,踢走了垃圾桶,难受地不知道摆什么姿势才好,程航东又来扶他。
他忽然双手环过程航东的脖颈,挂在了对方身上。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发丝都抚在程航东脸上。
单珠头发卷卷的,分明是软乎乎的感受,程航东却觉得脸颊被碰到的地方仿佛过了一遍电,又疼又痒。
他没有及时推开,却也没给个安抚的拥抱。
忽然听到单珠发出一声呜咽,类似于小动物委屈的叫声。
“呜……”单珠抽了一口气,浑身都在颤抖。
“疼?”程航东问,又觉得被鱼刺卡了虽然难受,总不至于疼成这样。
手臂脱臼他都没这样过。
单珠说:“疼……不是喉咙。”
程航东心里真的疼了起来,像是被针细密地扎着。
他每天都在重复建立防线,把自己归还给事业和梦想,可是却被一根鱼刺拉了回来。
“人最终要实现的是自我价值,而不是沉溺于情感纠葛。”——第一次拒绝单珠的时候,二十一岁的程航东这样说着。
十五岁的单珠教会他生存,十八岁的单珠教会他爱,二十一岁的单珠教会他——什么是纠葛。
那是一种无形的牵绊,就算人不在身边,也能影响着他的一切。
程航东睡在乱蓬蓬的家里,每天都做着关于他的梦,习惯的陪伴变成了痛。
他很想潇洒帅气地转身,不回头,不去相信那一个关于机会的承诺。
他很想和过去一样,做一个冷情冷性的人。
这样他就不必等待,不必因为期望而失望,不用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系在那一个人身上。
单珠没有迁就他,不肯陪他三年。
程航东也想不迁就他,可现在……却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