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航,从我出事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天。我看见医生那里有个日历,但上面都是不认识的文字,计量方法也和公历不一样。”
“按照公历来算,我已经满十八岁了。原定时间在此刻,应该已经滑到西藏境内了吧。”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今夜什么也没有。小登真回家去找能够带我的马和板车了,医生也跑去了附近的山林找药。”
“最近两天,精神好了一些。才开始觉得我还有很多奢望,像王小波写的一样,我想爱、想吃,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我还这么年轻,刚到一生的黄金时代。一定会好过来的……”
程航落下手里的笔,感到一阵恶心反胃,注意力无法集中。
他的思绪总是飘忽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医生给药的原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静养。
脑震荡的症状居然在好了,生活基本能够自理,单珠就回村去找能拉他的板车了。
想到单珠,程航微微笑了一下。
少年留下的格桑花环已经焉掉了,怕他无聊,前两天编了戴在他头顶的。
这几天,单珠总是趴在他膝头上问这问那。
少年对于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还喜欢程航的追梦故事,听了一场又一场的热血赛事。
程航是轮滑圈中的厉害人物,少年组大满贯。单珠觉得好神奇,他甚至都不知道“爱好”是什么,他只知道“生存”。
下午阳光好的时候,单珠把程航扶着,挪到村口一颗大石头上晒太阳,给他讲马赛和英雄格萨尔王的故事。
两颗干净的灵魂在高原的阳光下发生碰撞,从彼此眼中了解到另一个世界。
夜里他们在单人病床上相拥而眠,任外面斗转星移,天地苍茫。
这天晨起的时候,单珠的裤子不能穿了,程航摸到一片水迹。
他看着单珠羞恼躲避的目光,笑着笑着忽然意识到,高原上或许并没有什么健康教育课。
程航给这个放牧少年讲了一堂关于生命的诞生、人是怎么出生的教育课,讲得对方像鹌鹑一样埋着头。
“别害羞嘛,很正常的,换洗掉就是了。”
程航不以为意地说,并热心地指了指开水瓶。
单珠用上衣的下摆遮挡住自己,背对着程航擦洗,脸都快红到脖子根了。
“你不觉得,后面对着我,更不好吗?”程航避开眼睛,不去看他,“你初中都上了,老师没和你们讲过?”
“没有。”单珠闷头闷脑地说,“课本是汉语的,那节课让我们自习。看着太难了,就……”
程航喝着开水问:“那你们同学间,就没有好奇讨论过?”
“他们要说,还要一起弄……我还没有过,就没和他们……”单珠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最后愤愤地说,“你不要问了!”
程航眼珠子转了两圈,也没明白探索身体奥秘的男生之间怎么会“一起弄”?
想了一阵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转回了目光。
“难道你,第一次?”
单珠正在清理,听到这句话直接蹲在了地上:“你不要再问了啊!#¥&……”
后面那一串夹杂着本地话,程航完全没听懂,只应着他说:“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我用被子蒙着头,你说好了我才出来行吧?”
等到单珠洗好了,程航盯着唯一的那个盆说:“完了,这盆子我还怎么洗脸啊?”
单珠撇开自己的头,不敢看他一眼,快速说道:“我今天,回家。天气好的话,骑马回来,半夜可以到。我给你带盆什么,还带一个你可以坐的那种,板板车。”
程航大致把他的散装汉语听明白了,点着头说:“行行行你快去吧,像只煮熟的虾米一样。回来的时候别这么害羞了!”
“才不会!”
单珠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程航发现他在外面草坝子上跑动起来,好像身后的目光都很烫人。
写完日记,程航嘴角的笑容还没落下去。
村里的邻居给他送来饭,陪他吃了一会儿。
天黑的时候草原暗了,似乎有风雨欲来,程航想,小登真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