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对于网络用语一窍不通，完全没听懂程航东是在骂魏磊损，站在原地兀自思索着。
程航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顺手拉住了少年的手臂，朝明德楼跑了起来。
钟楼震响，下课时间到了。
日光耀眼，学弟也不挣，就随着他大步奔跑。
学生们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两人却像是动物迁徙中的逆行者，越过人群朝楼上躲去。
程航东一边跑一边就在后悔，学弟的个人特征太明显，很容易被纪检组认出来。
他本来可以混入人群假装下课，但现在无意于拉了一个拖油瓶。
到了三楼人就少了，“拖油瓶”反客为主，拽着程航东猫进了一个拐角。
这里本是用来放拖把和扫帚的地方，格外窄小，于是两人被迫靠得很近。
程航东喘着气，汗滴从额头流下，抬头时只能看见少年的喉结与下颌线条。
太高了，这使得他有了压迫感。
并没有什么人追上来，过道上许久没有脚步声，程航东逐渐冷静，准备出去了。
忽然，一条麦色的结实手臂横在身侧，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被壁咚了一样，程航东挑眉抬头。
“学长……”
少年垂眸，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睑，眼里一片混沌。
他想了几许，忽然冒出一句话：“我们队长说，让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我……”
少年说话带着浓重的川西口音，母语似乎不是汉语。磕磕巴巴间，好半天没有说出下半句话。
程航东等了半晌，差点被唬住，微避着问道：“咱俩没仇吧？”
“没有。”少年脸上的表情非常挣扎，又憋了一阵，而后缓慢地说，“但是我们魏队……”
“你是好学生，都上过台拿过表彰的，没事少和魏磊混，他这人贼精，教坏你。”程航东不以为意，抬手打掉学弟的手臂，准备钻出拐角。
“学长，我想问你个问题。”少年开口，全然不顾他们还躲着人。
“小点声，等下我们暴露了。”
“学长……”少年再次这样叫他，终于问了出来，“你是不是轮滑去过西藏？”
程航东自幼热爱轮滑，现在的轮滑社是他一手创办的，把专业轮滑项目引入了校园。
在此之前，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年，程航东送给自己的成人礼是“轮滑去见布达拉”。
想法很浪漫，年轻的自己向往诗和远方，把梦想与现实结合，程航东做了半个月的规划就上了路。
雪域很残酷，国道318线上的雪山像吞噬力量的巨兽，程航东在海拔五千米的海子山冰面失误，跌下悬崖险些性命不保。
是一家牧民救了他。
程航东曾经用自己的某音账号更新318线的内容，每天会直播一小段。但是自从出事后，就没再出现过。
那段经历逐渐被遗忘，也被互联网冲刷殆尽。
竟还有人记得……
“都是年少时候的冒失经历罢了，远途速滑鞋我都不再穿了。”程航东回头，发现少年还站在墙角的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他想，任谁知道了这段经历，也会嘲笑他的年少无知吧。
更何况是一个来自雪域的人，知道高原的严酷。
程航东转身朝楼梯口走去，上课铃又响了起来，把少年生涩的汉语淹没——
“我是单珠，我还关注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