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阮娇站的脚都有些酸了，少年才有所动作。
他看着她的目光复杂，眼底晦暗不明。
“陪我去个地方。”
阮娇惊讶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的指尖抵住的小嘴巴。
“安静点。”
男人的语气低沉，略带沙哑。
于是两个人趁着夜色偷偷溜出了霍氏公馆，霍知叶开着车带着小姑娘在夜色中行驶。
盛夏的夜晚，路边亮起点点灯光，晚风带着暑气的余热从半开的车窗涌入又离开。
阮娇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红拂夜奔。
她转头看驾驶座上的人，灯影交错，明暗之间那张精致的面容有种破碎感。
车子一路向北，行驶了很久很久才停下来。
小姑娘已经困得不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霍知叶把她抱起，走进了一片低矮的民房。
这片区域临着海，破败的墙体随处可见青苔和风化的痕迹。潮湿又贫穷。
现在这里黑漆漆的，似乎早已没有人居住。
霍知叶走到那间熟悉的房子前面，门已经形同虚设，他穿过胡乱放置的家具，走上天台。
阮娇睡得迷迷瞪瞪的被风吹醒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斜靠着少年，身上搭着一件外套。
“这是什么地方？”
霍知叶正支着脑袋眺望远方，此刻听到声音扭过头来。姿态轻松，眼底流光划过。
“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里。”
阮娇虽然已经知道他的身世，听到他的话以后面上还是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
霍知叶却浅浅的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是霍夫人的儿子，我的母亲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子。”
霍知叶又把目光移开，重新投向远方，淡淡的说道：
“她从来不是一个好母亲。”
“那时候生活很难，会遇到形形色色的‘客人’，我就成了她的出气筒，打骂算是家常便饭。”
他似乎不在乎她有没有在听，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继续道：
“我无数次想要逃离她，离开这个吃人的鬼地方。”
“可是当那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我却只想跟她走。”
“最起码那还算是个家。”
“可她还是扔下我走了。”
夜风从海的那边吹过来，明晃晃的月光倾洒而下，无法诉说的相思。
阮娇听着心里难受，“那后来你有找过她吗？”
霍知叶垂下眼眸，“她死了。”
“什么？！”
霍知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她得了癌症，拿钱走的第二年就死了。”
他突然凉薄的笑出来，“真是可笑啊。”
阮娇却听着只觉得哀莫大于心死。
霍知叶突然被温暖包围，头顶传来小姑娘清甜温柔的声音：
“想哭就哭吧，我是最安静的树洞。”
少年愣住了，反应过来以后就想推开她，却听她轻轻的哼唱着曲调，是摇篮曲。
声音很轻很柔，被风吹散，却声声钻入他的耳朵，顺着血液直达心脏，把钢筋铁架的城墙腐蚀出一个缺口。
此时，他突然人生头一次有些后悔了。
那个赌约……
少年垂下眼眸，鼻尖是少女的清香，耳边是轻声细语。
他拥住了她，像恶龙终于寻得了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