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犁先带着晟哥儿去换了衣裳，然后才出了城。
一路上晟哥儿问个不停：“将军，父亲长得是不是很高？有没有胡子？平常一直穿着盔甲吗？”
铁犁本就不善言辞，对着晟哥儿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敷衍道：“等会儿您就能见到主子了，到时候就什么都清楚啦！”
晟哥儿只觉得满心欢喜，连胳膊上的伤都没有那么疼了。
马车晃晃荡荡出了城，往北走已经不是大周的地界了。等翻过了两座山，放眼望去便是看不到头的草原。
晟哥儿悄悄掀起帘子往外看，不知为何，那一片空荡荡的天地让他心里发慌。
“将军，”他将帘子重新放了下来，小声问道，“等见了父亲，你能再送我回去吗？”
铁犁对着他笑：“很快洛城也会变成主子的地盘，您自然能跟着回去了！”
晟哥儿听了，心里稍稍安稳了些。一整晚他都担惊受怕，这会儿放下心来，很快就睡着了。
马车一路驶入了九王的营地里，铁犁小心地将晟哥儿抱进了帐中。
九王正低头看着舆图，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对着铁犁招招手。
铁犁抱着晟哥儿跪在九王面前，九王看了看他怀里的孩子，皱起眉来。
“长得太孱弱了些。”他不满地说道，“当初就不应当将他留给杨氏，养得也太娇了。”
“主子，您别看小主子身子瘦弱，可身上实打实地流着您的血脉呢！”铁犁连忙说道，“小主子被人掳走之后丝毫没有慌乱，全凭自己从那些贼人手中逃了出来，还打听到了重要的情报！”
“哦？”九王来了兴趣，“什么情报？”
铁犁先将晟哥儿小心地放在一旁的兽皮上面，然后才将他之前说的话细细地对九王说了一遍。
九王的眉毛死死地拧在一处，听到最后，已经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混账！”他吼道，“沙志杰和严诚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他们敢欺骗我，我要割了他们的头，将他们的皮剥下来挂在城墙上！”
晟哥儿被惊醒了，睁眼便看到一个面容凶狠的男人正发着怒，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泪一下子便涌到了眼眶里。
九王这才注意到他，一见他的模样，怒气更盛：“哭什么哭！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能够上场杀敌了，你却还扭扭捏捏掉眼泪，简直是丢脸！”
晟哥儿不敢哭了，眼泪挂在眼眶里面要掉不掉，只是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铁犁将军跪在这人面前，叫这人主子，难道这人……便是父亲？
他看着九王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在帐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手头有什么便抓起来摔在地上，好几次差点砸到了他和铁犁将军。
晟哥儿后悔了，他想娘了，要是娘在这里，肯定会抱着他哄他，让丫鬟给他做好吃的……
“你，把你听见的再说一遍！”
九王忽然停了下来，对晟哥儿厉声说道。
晟哥儿吓得一激灵，磕磕巴巴地把对铁犁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父亲不快。
九王这会儿渐渐冷静了下来，眼前这个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有心想要亲近，可是再看着晟哥儿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他又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就不应该把他留在杨氏身边！瞧瞧被养成了什么样子！
等晟哥儿说完，九王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铁犁，传令下去，明日便发起进攻！”他咬着牙说道。
铁犁一惊：“明日？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若是再拖下去，就真的中了五王的计！”九王气急败坏地说道，“他收买了沙志杰和严诚，这仅仅是如今我们知道的情报，谁知道其余的暗线又有多少被他收买了？”
“之前严诚送来的城防图已经不用看了，八成是造了假的，若是继续按照之前的计划，那么我们的一举一动，就全都在五王的计划之内了！”
“晟哥儿被掳走，严诚立刻便说是被凉州卫的人劫持了，显然是在故布疑阵，为的就是让我疑神疑鬼，以为凉州卫已经派了人到洛城！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延时间！”九王分析道，“五王掺和了进来，他向来是主和派，主张与大周交好，如今定然已经将我的计划告诉了凉州那边！”
“许是凉州那边派的兵还未到，所以他才想出了劫持晟哥儿的主意，伪装成凉州卫的人动的手，让严诚误导我——这分明就是空城计！”
九王越说越亢奋了起来：“如今我们虽然没有洛城的城防图，但我们有着三万铁骑，足以踏平洛城！五王他定然想不到，晟哥儿竟然能够从他的人手底下逃出来，还知道了他的秘密！这是老天助我啊！”
“事不宜迟，眼下迅速发动进攻，洛城那边是没有还手之力的！”九王已经下定了决心，“传令下去，明日三更，便朝洛城出发！”
“是！”铁犁高声应了，人便走出了帐子。
帐子里面只剩下了晟哥儿和九王，九王心中的怒火消了，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放缓了语气。
“晟哥儿过来。”他对晟哥儿招招手。
晟哥儿鼓起勇气爬了起来，走到他旁边坐下。
“你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九王伸出手来，摸了摸晟哥儿的脑袋，“你记着，你是男人，宁可流血，也不能掉眼泪，明白吗？”
晟哥儿点点头：“我明白了，父……父亲。”
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很小，可九王还是听在了耳中。
到底是血脉相连啊，他看着这个并不满意的儿子，心里面有些惋惜，也有些怜爱。
“之前将你留在洛城是迫不得已，如今你既然回到了我身边，往后便跟着我吧！”他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晟哥儿眼睛一亮：“真的吗？”
他这会儿已经不怎么怕眼前这个男人了，想起娘从前告诉他的那些话，满心欢喜地问道：“父亲，等您攻下洛城，我和娘就能和您在一块儿，咱们一家就能团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