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夫人怔住了，过了良久，才慢慢问道：“你说什么？”
严诚这会儿也顾不得保密了，一股脑对她说了出来：“早在几年之前，匈奴的九王便派人找到了我，让我替他们做事——杨夫人是九王的人，安排在隔壁，就是为了接头方便！”
见严夫人不说话，他继续说道：“她一个守寡的妇人，若是整日里抛头露面，难免会惹人怀疑，于是她只负责与九王联络，其余的事情由晟哥在外面跑。晟哥儿年纪小，不惹人注目，所以更安全些……”
“你是说，”严夫人艰难地开口，“你其实是匈奴的人？”
严诚连连点头：“正是！夫人呐，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根本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严夫人霍然站起身来，打断了他的话。
“和离吧！”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下严诚彻底愣住了：“可我都说了根本没有什么外室……”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严夫人的眼中涌出泪来，“自古女子出嫁从夫，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那愿得一心人，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梦罢了，真的成了亲，有谁会当真？”
“我与你闹，是恼你瞒着我，哄骗我，可嘴上说着和离，谁能因为相公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便真的会和离？不过是与你闹上一闹，让你知道厉害，以后再做这样的事之前，你能多掂量掂量罢了！”
“可今日我才知道，你竟然是匈奴的走狗，是大周的叛徒……”严夫人浑身颤抖着，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看着他，“严诚，我不能与你继续做夫妻了！”
“我答应给匈奴做事，难道不是为了家里的日子能够过得更好？”严诚涨红了脸，指着严夫人说道，“你头上的簪子，耳朵上的耳坠，哪一样不要银子，这些银子全是靠着我这个叛徒赚来的！”
“这银子是沾着血的，我不要这样的东西！”严夫人一把扯下头上的簪子摔在了地上，喊道，“严诚，我最初嫁你，严府家徒四壁，到了年下时，你给县令备的年礼都拿不出来，是我回娘家去借的！那样的日子，我可曾有过一点怨言？”
“我就是为了不再过那样的日子——”
“没错，你就是为了不再过那样的日子。”严夫人慢慢冷静了下来，脸上竟露出一个笑来，“严诚，不要说什么为了家里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为了你自己罢了。”
“你受够了清贫的日子，你不愿听同僚的取笑，你想要过上更好的日子——你做这些，都是为了你自己！”
说完了这些，她不顾严诚难看的面色，低下头去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我本想回娘家住上一阵，等你服个软，便重新回来与你过日子，可是现下却改了主意，和离吧，或者你给我一封休书也无妨。”
“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你就要与我和离？”严诚瞪大了眼睛。
严夫人并不看他：“我虽是女子，可也知道家国大义。我小的时候，洛城常被匈奴骚扰，如今安稳的这几年，全是戍边将士用鲜血换来的。你要与匈奴同流合污我不管，但我不会与你一起。”
她方才就已经与丫鬟收拾了一半，这会儿手脚麻利，已经全都收拾好了，扬声便叫了人进来。
“与我一起去县衙吧，”她与严诚到底一同生活了几年，他对她又向来宠爱有加，此刻下定决心和离，心还是如同被撕裂般疼痛，“严诚，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能做到的极限，就是不去告发你，你实在错的太离谱了。”
严诚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什么九王，什么晟哥儿，眼下全都被他丢到了脑后。
他看着严夫人决然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好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淋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
徐思泉匆匆赶来的时候，晟哥儿还昏迷着。
他一见到晟哥儿，人便立时紧张了起来，问陆长安道：“你怎么把他抓来了？”
陆长安扬眉：“你认得他？”
“当然认识！”徐思泉说道，“这孩子身份不一般，九王那边特地给了他五个暗卫负责他的安全，你将他绑了，暗卫定会回禀九王的！”
“暗卫？”陆长安愣了愣，看向菜菜。
菜菜磕着瓜子，见他看过来，摆摆手说道：“没事，都打晕了。”
徐思泉一怔，这才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菜菜：“这位是……”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陆长安打断了他的话。
徐思泉收敛了心神，将目光从菜菜身上挪回了晟哥儿身上：“他是九王的私生子！”
“九王会放心将自己的儿子丢在洛城这么多年？”陆长安将信将疑，“为何不接到自己身边？”
“陆公子有所不知，匈奴中也分成几个派别，并非铁板一块。”徐思泉说道，“以九王为首的主战派，这些年一直受到以五王为首的主和派打压，其中的龌龊也是层出不穷，九王的两个儿子全都死在了阴谋诡计之下，这孩子是九王唯一一个活着的子嗣了，与其接到身边，倒不如在洛城里安全。”
“况且九王也有意锻炼这孩子的能力。陆公子别看这孩子年纪小，可实际上却已经亲手杀过人了，许多事情也是通过他下的命令，说起其心狠手辣，许多人都比不上。”
陆长安听罢，转过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晟哥儿，那孩子生得白皙，这会儿正昏睡着，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端得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谁能想到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性子呢？
“既然这样，那这孩子更要好好看住了。”他说道。
“可九王要是知道了这孩子出事，必会采取行动的！”徐思泉急道。
“正是要他采取行动。”陆长安不紧不慢地说，“他不动，我还要逼着他动一动呢，既然这孩子这么重要，那么我就再给他烧一把火，让他再也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