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岳丈的家产，又得了洛城百姓的同情，沙志杰的生意越发好了起来，就这样，他很快就积攒了一大笔钱，生意越做越大，等过两年重新娶了妻，洛城里面早已没有了徐家，人们也渐渐将从前的事都忘却了。”
徐思泉说罢，端起眼前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陆公子不是想知道我那账册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么？很快就要说到了。”他继续说道，“我说自己命不该绝，不仅指沙志杰迫于形势，没敢仔细搜查，更是指我自己。”
“我躲在井里不敢出声，也爬不出去，眼看着就要死在下面了，忽然有人找到了我，将我给救了上来。”
“找到我的却是一个匈奴人，那时候洛城刚刚开放与匈奴的交易，他是进城做生意的，可遇到了山匪，将货物洗劫一空，连住店的钱都没有，只能随便找处废弃的宅子暂且安身。”
“听闻徐家走了水，他想着或许能摸到些没有完全被烧坏的东西，便避开了旁人，偷偷潜了进来，谁知宝贝没有摸到，却听到了井里有动静，将已经濒死的我救了上来。”
“我那个时候已经起了高热，他将我带回了匈奴的地盘，治好了我的病，将我抚养长大，教我学匈奴的话，又将我重新送到洛城来——我是匈奴埋下的暗桩，明面上只是个小小的商人，私底下帮着他们联络在洛城的人，沙志杰这些年给九王进贡的东西，无论是珠宝货物还是银票，全都经过了我的手，验查无误之后，才能转交到九王手上。”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陆长安。
“哦？这倒是我不知道的。”陆长安这样说着，面上却一丝惊讶的神情也没有，“只是我还是要问徐公子一句，那匈奴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又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为什么还将这一切都对我和盘托出呢？”
“因为我要亲手杀了沙志杰，给表姐报仇！”徐思泉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年，那一晚发生的事，我听到的每一句话，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了一次又一次，小时候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等我终于明白之后，却已经动不了沙志杰了！”
“你说那匈奴人对我有养育之恩？他只是要利用我罢了，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如何对我的！要是没有沙志杰痛下毒手，我的姑父姑母还好好地活着，表姐还好好地活着，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被他养大的地步！”
“陆公子方才有句话说得没错，这确实是我唯一的机会，”徐思泉的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这是我唯一能够手刃仇人，给表姐和姑父姑母报仇的机会！”
陆长安安静地点了点头：“徐公子所说的，我都知道了，我接受你的要求。”
“真的？”事到如今，徐思泉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他心心念念地想了这么多年的复仇，如今就在他的眼前，他却觉得一切好像一场梦。
“我既然答应了徐公子，自然就是真的。”陆长安说道，“徐公子请先回去吧，那账册好好收着，有什么需要徐公子做的，我会派人与你联系。”
送走了徐思泉之后，陆长安呷了一口茶，旁边伸出一只手来，将茶杯接了过去。
他无奈地看着忠叔：“忠叔，我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总不至于连一口茶都不能喝吧？”
忠叔固执地看着他，将茶杯放在了一旁，对他比划着。
陆长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不喝就不喝。”
忠叔的脸上这才露出些笑容来，又对他比划了一阵。
“你问我为什么会相信徐思泉？”陆长安摇了摇头，说道，“其实当年的事，略想一想便能明白其中的端倪。沙志杰的夫人与岳丈一家全都死了，受益最大的是谁？自然是沙志杰了。”
“其他人未必不会想到这一点，只是这样的事太过于没人性，一般人不会继续猜测下去，只会当一切都是个巧合罢了。”
“徐思泉所说的，与我查到的事实相吻合——而且忠叔，你注意他的名字没有？”陆长安见忠叔有些迷茫，不由轻声一叹，“他给自己取名叫徐思泉——那故去的徐家大小姐，闺名正是徐宝泉。”
……
严诚坐着马车一路疾驰回府，刚一进门就与严夫人撞了个正着。
“夫君，你回来了！”
严夫人是严诚的续弦，年纪比他小上许多，严诚对她十分宠爱。
这会儿严诚看着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样子，饶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还是问了一句：“夫人这是要往哪去？”
严夫人心情不错，笑着说道：“我昨日与你说了呀，今日我约了朋友，要一起去翠玉阁逛逛！”
翠玉阁是卖珠宝首饰的，平素知道她要去，严诚总是会叮嘱几句不要太过奢侈一类的，严夫人心中虽然不快，可还是在他开口之前就说道：“夫君放心，我只是陪别人去看看，自己不会买的。”
谁知严诚听了却摇头，一脸愧疚地对她说道：“夫人呐，这些年委屈你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来，塞到她的手里：“这些银子夫人先拿着，看上了什么，买回来便是。”
严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知道今儿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
莫非他心里头还对昨天晚上的事耿耿于怀？这些银子是为了补偿自己的？
严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现在心潮澎湃，一想起以后的日子，就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夫人，往后你想要买什么，尽管告诉为夫便是！”他豪情万千地说完，便匆匆往书房去了。
严夫人耸耸肩，男人的话，她听听也就是了，反正也做不得真。
等到了翠玉阁，她还是情不自禁地与新认识的朋友说起这件事来。
“……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这般大方。”严夫人一边拿起一对耳坠往脸上比着，一边问道，“你瞧瞧，好不好看？”
“好看得很，这珍珠耳坠戴上正衬着你今日的衣裳，看上去十分娴静高雅呢！”眉娘笑眯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