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马二宝照例来给菜菜送热水。
他将水囊放在了地上，隔着帐篷喊了一声：“李姑娘，我把热水放这儿了！”
说完，他转身便要溜。
没办法，谁让他是真的怕那老虎呢？这么多天过去了，军营里面的其他人对那只老虎都已经习惯了，有那胆大的，甚至敢上前去摸摸它，可他不行，他一靠近那老虎，就想起那天晚上的那张血盆大口，要是没有李姑娘，自己的脑袋只怕早就被咬掉了。
谁知他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这位小哥……”
马二宝打了个寒颤：“李姑娘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你别夹着嗓子说话，我害怕。”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个眉目如画的女子。
那女子身材高挑，腰肢盈盈不堪一握，一双桃花眼下有颗小小的泪痣，这会儿脸上正带了薄怒，贝齿轻咬着下唇，对他怒目而视。
“你是谁？”马二宝摸了摸脑袋，问道。
那女子对他拜了拜：“奴婢叫眉娘，是李姑娘的丫鬟。”
“哦，你叫我有什么事？”马二宝问她。
“奴婢是延州人，自小没有出过延州，想问问小哥，去凉州这一路上，还有几座城池？那些城池可有延州繁华？”眉娘想了一晚上，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能跟着李姑娘往凉州去。
李姑娘其实挺不错的，没有什么心眼，可李姑娘身边那个陆公子却是个不好对付的，她之前见那陆公子相貌出众，气度非凡，又十分有钱，对他起了些心思，可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她便也立刻收住了，不愿在他身上再浪费一点精力。
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攒了许多银子，可对于她想做的事来说还远远不够。经过昨天沈云舒那一闹，如今就算她继续留在延州，也赚不到什么钱了，不如趁着眼下这个机会，换一个地方生活。
马二宝听她问，仔细想了想：“之前听陆公子说，路上还有四座城，可都是小地方，只能停下来做些补给，旁的是不成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延州城：“要和延州比，那肯定是比不过的，从邺城出发之后，我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大的城呢！”
眉娘的心一沉，小地方也有富人，可她却不能常住，这样看来，中途和李姑娘他们分开，只怕是不行了。
“那凉州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形？”既然分开不成，她便立刻将这个念头丢弃了，凉州苦寒，可紧邻着的酒泉郡与敦煌郡，却要好上许多，她可以在凉州暂且落脚，等有了机会，再往别处去。
马二宝听了却摇摇头：“我哪里知道这些？姑娘问错人了！”
其实这一路走着，他已经听说了凉州那边的乱象，只是都是些军营中的事，跟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说起来，她只怕也听不懂。
“姑娘要是想知道，问陆公子便是，”马二宝说道，“陆公子通晓天文地理，定然也知道凉州那边的风土人情！”
这一路走来，他对陆公子简直是心服口服。别看陆公子身体孱弱，可懂的却多，不管问什么，他都能知道答案。
天色已经大亮，新兵们都起了，营地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时便有人往他们这边看，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眉娘。
毕竟军营里面除了菜菜，其余的全是汉子，这会儿突然出现一个美人儿，人人都想着要看上两眼。
很快便有人过来朝眉娘搭讪了，眉娘浅笑着应了几句，刚想问问凉州的情况，眼前那人听了自己是李姑娘的丫鬟，却忽然脸色一变，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眉娘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马二宝：“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马二宝干笑了两声：“没有，没有，兴许是他们有什么着急的事吧！”
正说着话，菜菜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早安，二宝哥！”这些天下来，她已经和马家两兄弟与沈军混熟了，他们三个刻意讨好她，每餐总要剩下来一个馒头，菜菜吃人嘴短，大花叼回来的猎物，偶尔也会分给他们些。
“李姑娘早！”马二宝脸上堆着笑，跑过去将水囊拿起来，塞进了眉娘手里，“李姑娘先洗漱吧，今早上有肉粥喝！”
“太好了！”菜菜眼睛一亮，对马二宝说道，“二宝哥，我昨天买了不少好吃的，等会儿我让秦小胖给你们送些过去！”
马二宝连声道谢，赶在大花从帐篷里出来之前溜走了。
眉娘将水囊拧开，试了试温度，帮菜菜拢着头发，给她慢慢倒出来让她洗脸，等菜菜洗过了脸，又恰到好处地递上了方巾，菜菜刚擦干，她又拿来漱口的细盐，菜菜还没将嘴里的睡吐掉，眼前又出现一盒打开的香膏。
菜菜愣了愣，用手挖出了些香膏，胡乱抹在脸上：“走，喝粥去！”
眉娘看着她额上一块没有抹开的香膏，将她拉了过来，细细替她涂开了，又顺手将她的头发绾了起来，然后才让放了手。
菜菜挠了挠头：“眉娘姐姐，你以前给别人当过丫鬟吗？”
“没有，姑娘为什么这样问？”眉娘不解地问道。
“那你生过孩子吗？”
“没有！”眉娘断然说道，“姑娘莫非是觉得奴婢这个年龄，看着像是已经生育过了？”
“不是，”菜菜摇头道，“就是你方才给我擦脸，又给我梳头，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我娘亲就这样给我梳，还有翠柳姑姑也是。”
眉娘微微有些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奴婢有个妹妹，从前在家的时候，经常给妹妹梳头来着。”
“是吗？那你妹妹一定很喜欢你，我就特别喜欢我娘亲和翠柳姑姑！不过我也喜欢狗妹哥哥，也喜欢我小叔叔，喜欢许姨母，喜欢好多好多人。”菜菜一蹦一跳地往前走，“眉娘姐姐快走，等会儿粥里面的肉就被人挑走了！”
眉娘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喜欢……我么？”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