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登上台阶顶端,眼前所见的,是乌云压顶,暴雨滂沱,一座巨大的石制宫殿在雨中孤独伫立,而四周汪洋一片,瀑布便是由此处雨水顺流而成。
“此乃大荒左卫武妖殿,其中皆为战士,杀伐重,你注意感受。”
“是。”
莫贤伸右手,手中玉符飞出,左手捏印掐诀,玉符陡然形变,旋转,一只兽魂自其中隐露头角,于虚空中射出一口霞光,正中宫殿大门之牌匾。牌匾有妖族文“左卫武妖殿”,匾下之门石制,两扇,各有石环。
门前两头巨大镇门石兽,狮身龙首,双尾,颈脖处系石链,分别与左右石环相连。受此霞光照耀,整个大门流光溢彩,两头镇门石兽仿似活了,仰天咆哮,开始奋力拉扯石链,石链锵锵,带动大门缓缓支开,露出其中的广阔一隅。
莫贤收了玉符,拂尘轻摆道:“走。”手中忽然多出一把油纸长柄伞,立时听的雨声咚咚而哗哗作响。两人走在雨中大道上,来到妖殿石门外,身处门下,极其渺小。
进殿,殿中早已灯火通明,排排石柱撑起一片广阔空间,一条鲜红的长毯于色彩灰暗的大殿中尤其显眼。
数名身着黑铁护甲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见莫贤来,为首一人抱拳道:“前辈光临,狮无咎在此恭候多时了。”身后数人亦拱手道:“前辈光临,我等甚感荣耀。”莫闲哈哈笑道:“小狮子不必多礼,冒昧来访,叨扰了!”狮无咎含笑上前,朗声道:“前辈,好久不见了!”
略略见礼,数句寒暄,狮无咎引着莫贤往殿中去,赵一阳跟随在后面。殿堂深远,在内部的石柱上燃烧着斜挂的火把,众人的身影在昏黄火光的映照下被拉的长长的。
显而易见,此地的氛围是庄重的,一切显得肃穆而压抑,而狮无咎等人铁甲铮铮的碰撞声,又给这肃穆的大殿增添一抹清冷之意。
片刻后,正当赵一阳略有些喘不过气时,眼前的色彩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成片布局的石柱也渐渐有了侧重的方向,变成两排一组分布,支起一条条通向不同方向的拱形廊道,廊道两侧整齐的分布着装饰华丽、线条柔和的亮漆木门。
进入其中一条廊道,一名男子稍稍加快脚步,然后单手握在一门把手上,轻轻一推,房门开启,请众人入内。
几人鱼贯而入,内中竟是一处花香鸟语,阳光灿烂的山水庭院。清澈的流水响彻庭院间,叫一路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狮无咎作陪了片刻,便招呼莫贤道:“前辈稍坐,无咎去去就来。”领着武妖殿一行人恭敬的退了出去。
莫贤坐在圆桌前,“感受如何?”
赵一阳回味一遍,“狮无咎前辈英雄豪杰,举手投足间,有一股雷厉风行的杀伐之气,叫一阳好生钦佩。”
莫贤淡淡一笑,“他是从尸山血海里爬过来的人,杀气自然极重。小家伙,你既看过修真手札,想必也知晓修真路途艰难,你若平平凡凡做个平和的人,倒也罢了,不过心中有此念头,便是向往一番闯荡。如此,日后修行中,可要小心在意,须知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啊。”
赵一阳拱手道: “师叔,一阳谨记。”
莫贤深看一眼,对赵一阳的欣赏之情愈发重了。于是想着这段路程以来,赵一阳跟随自己广泛的游历,对一些稀松平常的事早已耳濡目染有了自己的见识,便想就着这个特殊的话题,来一回越俎代庖,替自己好友未来的关门弟子,稍稍做些引导。
沉吟片刻,莫闲抚着短须开口道:“小家伙,你也不用感到紧张,修真虽然凶险艰难,但也自在快乐,你可知晓么?”
“一阳怎么不知?师叔,一阳对修真的情愫,来自于我家秘存的修真手札,每当一阳细细的阅读其中‘御风而行之,可与风争一长短,此谓逍遥;踏云而行之,可与云争一高低,谓之飘渺;逍遥兮,缥缈兮,抟扶摇直上九天上,尽收天涯旮旯角’时,便忍不住羡慕。师叔,这御风踏云直上九天的功夫,难道不是修真的自在和快乐之所在么?”
莫贤不置可否的笑起来,放下抚着灰白短须的手在桌上轻轻敲打,缓缓道:“小家伙,这是自在不假,不过却不是我辈中人的自在。”
“…”
“如何,不明白么?”
“师叔,一阳确实不明白。”
莫贤反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自在和快乐,源自这里。”说着站起来,缓缓走到房中轩窗前面,“谁人不愿无忧无虑的逍遥快活一生一世?只是这种愿望如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求。须知僧多粥少,欲壑难平!小家伙,这两个词,你好好的悟吧!”
赵一阳听出了莫贤的弦外之音,认真道:“师叔,你的意思是,世道艰难,我辈修士肉身难以安宁,要寻自在,须从本心出发,寻找一份心灵中的乐土,而非肉身之乐么?”
“孺子可教。”
莫贤赞赏的点点头,用长辈的语气,既为规劝又是指点道:“小家伙,你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修真艰难,世事多变,只有保持你的心不被世俗污染,那么自在和快乐,便永远伴着你。”说到这里,莫贤忽然笑起来,“来客人了…”
话音刚落,院外远远的传来一声长笑。赵一阳收拾心情,便见一人推门进来,视其人,来的正是狮无咎。
此时狮无咎装扮不同于初见的时候,穿一件素白的长衫,外面披着锦绣薄纱,腰间围一条青色束带,挂两个香囊,一块玉佩,手中提了一壶好酒,进门便笑意浓浓道:“前辈,这是您最喜欢的酒。”
赵一阳莫名的受到吸引,寻着声音看去,见狮无咎高冠束发,略有络腮胡,目秀眉直,鼻挺唇阔,朗朗兮而重男子气息。狮无咎感应赵一阳的目光,转过头道:“小兄弟也在,能喝酒么?”赵一阳道:“能。”狮无咎大笑。三人遂于院中坐了,一壶酒,三只杯,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