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毅抬起目光，观察这一击的成效。
第一次，他从大小姐的脸上，看到了一个生动的表情。
女孩子家泫然欲泣的样子，看起来凄婉哀绝。
卜毅蓦然惊觉到，大小姐其实是个极美丽的女孩。
大小姐身边的陪侍丫头们，已经都算是出挑的人物了。
桂香的美，是一种鲜活的美，是一种敞亮的美。和她在一起，会觉得自己充满了活力，日子过得乐趣十足。
竹韵的美，是一种恬静的美，是一种安然的美。和她在一起，方方面面都被安排得妥妥贴贴，日子过得怡然潇洒。
梅贞的美，是一种精致的美，华丽的美。和她在一起，就感觉自己被美给包围住了，是一种从感观上无时无刻都美得无比浓郁的享受。
大小姐的美，和这些丫头们都不一样，大小姐的美，将她的丫头们全部都压过一筹。
她的出身，决定了她自然而然地，就具有不凡的仪容和气势。
她那冷若冰霜的气质，讲来也是凛然别具一格。
如果只是如此的话，她的美，也当不得卜毅用上“极”这个字作为评价。
勾魂的是她那双眼睛，要命的正是她那双眼睛，那双平日里深深掩藏在阴翳里的眼睛。
卜毅是见识过这双眼睛的。
那时候，这双眼睛的主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位和他相遇在飞舟上的青衫夫人，也就是洛琳的母亲。
那双眼睛里，有光，能轻易刺破黑暗，给人以希望。
那双眼睛里，有哀愁，叫人怜惜，惹得人想送上一个温暖的怀抱，作为慰藉。
那双眼睛里，有平静，不慌张、不恐惧，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坦然面对上苍的安排。
现在，卜毅在洛琳的身上，再次看到了这双眼睛，这双会说话的眼睛。
眼波一个流转，就是一个故事。
在大小姐的故事里，从来没有过鲜艳的色彩，快乐都是别人的。
卜毅明明早就知道，她在和自己一样的年纪，就遭遇了同样的父母双亡之痛。
他是幸运的，得到了洛府的收留。
虽然他只是个小杂役，但是不愁吃不愁喝，而且周围的人都很友善，像胖子全富这样的，还成为了他的知心朋友。
而她，虽然是这座府邸的小主人，但是傍在她身边的，唯有孤独。
她贴身的小丫头们，和她的关系，还不如她们和卜毅之间来得亲近。
小丫头们都是如此了，更何况那些年纪更大，想法更多，能力也更强的健仆、管事。
她在府中的亲人，只有一对咿呀学语的弟妹，非但不能给她支持，还会烦着她，需求着她的保护。
她要操心，她要防备的事情，比自己复杂多了。
如果把自己放到她的位置上，恐怕同样会用一层厚厚的坚冰，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现在，自己却失手把这层坚冰打碎了，露出藏在底下那颗柔软、脆弱的内心。
“你，没事吧？”
卜毅鬼使神差地送出了这么一句关怀。
男子汉大丈夫，挨几下打，受一点痛怎么了？
把女孩子弄哭这种事情，自己以后再也不应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