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既已退去,阴寒阵阵袭来,连怀中的小生命都失去了声息。
身体蜷缩得再紧,也无法阻挡温度的不断流失。
野兽的低吼声在耳畔回荡,仿佛随时都要从那微微晃动的草丛中噬出。
只要闭上双眼,任由刺骨的阴冷占据整个身躯,就不用再继续忍受痛苦了。
痛苦不止属于他一个人。
那条飞舟上搭载着许多人。
有一说话就脸红的络腮胡大叔;有戴着漂亮头花四处炫耀的大姐姐;还有一直冲着他挤眉弄眼的老爷爷。
他一直想告诉那爷爷,其实他板起脸的话,看起来会更滑稽,更容易逗乐小孩子。
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不甘,他们的梦想,都在先前那道热浪中扭曲、模糊。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被推向死域的同时,有两颗希望的种子,被种植在了生的彼岸。
身背期望,肩负使命的人,绝对不能轻言放弃。
希望的种子,必须要萌发、成长。
只要心中还有希望,驱除阴寒的火焰就会被重新点燃。
卜毅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一幅奇景映入他眼中。
一只藤筐曳着一道长长的绿色轨迹,在天地间掠过。
“救命!”
卜毅拼上了最后的力气,吼出了这永远都不会令他后悔的两个字。
一股绿色的清风吹拂四野,但卜毅已经感觉不到了。
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事,他坦然地晕了过去。
“居然还有如此之强的生机?”
藤筐里浮起一个声音。
“可惜,并不是小微。可怜的孩儿,为父又来迟了。”
藤筐绕着飞舟的残骸转了数圈,紧接着飞向卜毅兄妹俩,稳稳地降落在他们身旁。
筐里坐着一位老者。
说他老是因为他白须白发,但是他的脸上竟没有一条皱纹。
他身穿一身白袍,但仔细看来,袍子的织线中还掐着极细的绿丝。
整件袍子上几乎看不到缝隙,浑然一体。
袍子的两边袖管被折成数折,挽高到手肘处。
一条歪歪扭扭的树藤缠在他腰间,说是树藤,但通体晶莹如玉,首尾衔环,一看就不是凡物。
老者头上的发髻扎得有些草率,几缕银丝跳脱地游荡开来,跃动在夜风之中。
他迅速地朝四下左右看了一遍,眼神闪烁,仿佛在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要避开旁人耳目。
确定四下里无人之后,老者高抬起一条腿,跨出筐外。
待到他将另一条腿也抽出筐时,却被筐沿绊了一跤,险些扑倒在卜毅身上。
“这碍主的物事,瞧老夫回头就把你烧了,另做一个。”
老者恶狠狠地咒骂道。
出完了一口恶气,老者终于将目光转移到真正的目标上来。
“不得了,不得了,两个这么小的娃娃,居然能活下来,真真不得了。”
老者放出神识,只一瞬就将两个孩子看得通透。
“这不是小微的腰牌?看来啊,这两个孩子得叫我那媳妇一声恩人。”
老者一伸手,洛微留给卜毅的那块木牌就飞到了他的手中。
他又抚须想了想,将木牌重新送回卜毅怀里。
“哎哟,瞧我这老糊涂,俩孩子都晕过去了,得先把他们救活过来。”
老者又一伸手,一团柔和的绿光完整包裹住了卜毅兄妹俩。
天空之中,传来拍翼之声,又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