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前十八年,刑恕是个坚定的马克思唯物主义者。
这个方才被火焰包裹、现在身上尚有冷气的男人打破了他对人类的认知。现实变得一片模糊。
“我叫……刑恕。”他的声音有些僵硬。
“哦刑恕小朋友啊,”杨名笑眯眯的,“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去吧。”
“可是,”刑恕一脸无辜地指了指楼上,“上面还有很多这东西。”
杨名愣了愣,忽然惊喜道:“你看得见?那么刚才我身上的火你也看见了?”
刑恕茫然地点头。
“啧啧啧,”杨名像打量一个珍稀物种一样打量刑恕,“我没看错的话,你身上根本没有神脉……”
神脉是什么?难道没有神脉不是正常人么?
杨名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没有神脉说明你是普通人,但是你没有神脉却打通了六识,看到了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就非常之不正常。”
刑恕暗自忖度这应该是七劫的问题。
“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看到他们的?”杨名的手急迫地搭在他肩上。
刑恕后退一步:“……今天。”
“今天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么?”他继续追问。
刑恕心虚地移开目光:“没有。”
杨名没有觉察,自顾自地说:“那怎么解释呢?难不成,你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他似乎对自己的这个结论很满意。
少年撇撇嘴,是不是废材还说不定呢。
杨名忽然张开手臂,看向窗外的眼神仿佛一位君主看着自己的江山和江山脚下蝼蚁般的人们:“少年,你的热血还在么?想拯救这个世界么?想让自己的名字刻在高大的石碑上被后人仰慕么?”
如果早几天,不,如果早几个小时,杨名在人迹罕见的破败街头拉住他对他说“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不跟我练武太可惜了!”,并且证明这个世界的不同,刑恕一定非常欢喜、满口答应、直接下跪叫师父。
哪个少年心里没个大侠嘛。
当然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但是现在。刑恕对于生命有了新的理解,很多东西值得敬畏,也应该敬畏。擅自改动世界的法则,干涉死灵的命运,理所应当付出代价。
“对不起,其实我没有这么宏大的理想。”刑恕平静地回答。
杨名立刻僵住:怎么是我画的饼不够大么?
“少年,这可是为人民立功劳为国家做贡献的大好时机啊……”男人还想挽救一下,毕竟他的主业是招生嘛,今年的业绩……
刑恕不为所动。
杨名把他往墙上一推,壁咚!
力气好大!刑恕在心里感叹,然后对上他如狼般灼灼的目光,
“你想干嘛?”刑恕锁眉。
杨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兜里左翻右翻翻出来一个闪着银灰色光泽的手链,链条雕着符一样的花纹,镶了三颗极小的和田玉。
“这个东西,能让那些鬼魂不敢接近你,保你小命。原价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反正你买不起。”杨名一脸善意,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我现在可以把它送给你,只要你去人杰学院报到。就当给我们凑个人数,很轻松的。”
刑恕仿佛看见这张微笑面具下的奸商嘴脸。
他叹息一声:“真的有用?”
“童叟无欺!”杨名心花怒放。
“成交!”
“好,我平时很忙,现在简单给你上点理论课,过两天直接找你实战。”他挥着刀比划起来。
刑恕没有拒绝的能力。
男人咳了两声,正经道:“佛教法苑珠林中认为,人生在世有八大苦难,我们称之为八劫。劫难使人生怨气,怨气塑造‘祸’,‘祸’有生灵和死灵之分。生灵就是妖、尸;死灵则为鬼、神……”
“神!?”刑恕难以理解。
“对!这是世人千百年以来的误解。”杨名剑指皓月,目光冷冽,“神并不曾给予人什么,他们只是能转运。比如我们都去祭祀,你求钱,我求权,神就会将你的前途气运分我一点,将我的财运分出同样一点给你。”
“那这样看,很公平。神也不是很坏。”刑恕席地而坐,像一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杨名冷笑了两声:“那么你再设想一下,这个神,将你的各路气运全部转走,让你账户忽然被盗空、一夜之间死全家、出门就被陨石撞……”
刑恕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脸惶恐:“太狠了!”
杨名点头道:“正是如此。”
三楼的大妈忽然推开门:“这都几点了神神叨叨的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