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竹山拿起笔，一边写一边道：“二娘起初给了西门庆三千两现银和四箱笼财物，是吧？
冯婆子点了点头：“银子是小厮用食盒抬家里去的，箱笼是晚上从墙头上搬过去的。”
“后来，西门庆花五百两银子买了二娘和花子虚之前住的宅子，这五百两银子是从那三千两银子支的，你知道吗？”
“老身怎能不知？当初这宅子因为紧邻西门庆，无人敢买，花二爷想让西门庆买，西门庆说没有钱，买不起，二娘着急，就差老身给西门庆捎信儿，说从寄存的现银中支取，那西门庆就从中拿了五百两银子买下了宅子。”
又说：“不瞒蒋二爷，当初二娘让西门庆买下这座宅子为的是嫁入西门家后，两家打通，好能继续住在这个宅子里。”
蒋竹山点了点头，道：“这么算下来，二娘一共给了西门庆两千五百两现银、四箱笼财物和一座宅子？”
“是这样的！不过后来二娘又委托西门帮忙卖了一些东西，也换了几百两银子。”
“都是些什么东西？”
“是一些沉香、白蜡、水银、胡椒，整整一茶叶箱子。”
“卖了多少钱？”
“老身记得是三百八十两，二娘给了西门庆二百两，自己留了一百八十两。”
蒋竹山听了，不由地道：“二娘在西门庆身上倒是挺大方。”
冯婆子听出了话里的醋意，知道自己多嘴了，赶紧找补道：
“二爷，这件事情可万万不能告诉二娘是老身说的，老身只记得二娘说过一嘴，具体的钱数老身记不清了，万一记错了，让二娘误解老身，就难堪了。”
“冯妈妈，放心，这些变卖的物品二娘没与我说过，我就当不知道，这二百两银子是小钱，不计算在内。”
“那就好！”
算完账，蒋竹山看着纸上写着财物明细，自言自语道：“这西门庆真是不做亏本买卖，拿了这么多财物，想用四个箱笼就打发我，当我是要饭的呢！”
冯婆子见状，也附和着说：“老身也觉得这西门庆不地道，但老身是个中人，只能来回传话儿，不能随便发表言论。”
“你的确不能评议，只管来回传信儿就行。冯妈，这些箱笼里都是些什么财物？”
“有蟒衣玉带，有帽顶绦环，都是些有钱难买的珍宝之物。”
“二娘喜欢这些东西吗？”
“喜欢，这女人跟男人不一样，你们男子汉喜欢银子，这女人则单爱穿衣打扮。”
“你去与那西门庆说，除了四箱笼财物之外，再返还一千两银子，那剩下的一千五百两就算是他全部用于寻人情疏通关系了。”
“疏通关系顶多五百两银子。”冯婆子提醒道。
“咱们不能一点儿都不留与他，否则此事就没法谈下去了。”
冯婆子听罢，说道：“没想到蒋二爷是个如此通情达理，又深谋远虑之人，我这就去西门庆家，将二爷的话说给他。”
“冯妈妈，我让天福给你雇头驴子或者雇顶轿子吧，省得你来回奔波。”
“二爷有这份心就够了，我一个下人享不了这福，这些年，老身走街串巷，进东家，出西家，早就练就了一双好脚力，若是二爷体恤老身，等事成之后，多赏老身几两银子就好。”
“哈哈，冯妈妈放心，之前的承诺定会兑现！”
“那就好！”
冯婆子又风风火火来到西门庆家，把蒋竹山的意思转述了一遍，接着拿出蒋竹山写的财物明细，道：
“西门大官人，这是那蒋竹山写的财物明细。”
西门庆看了看，道：“没想到这蒋竹山知道的事情还不少。”
冯婆子甚是懂察言观色，她听出西门庆的话中之意，就说道：“自打二娘的鬼交症被蒋竹山治好，二娘就对他有了意，招赘来家后，蒋竹山对二娘言听计从，把二娘伺候的服服帖帖，两人恩爱有加，老身猜测，二娘把之前的事情都说与他了。”
又说，“不过，蒋竹山在给老身念这纸上所写的明细时，老身发现他漏了当初二娘让大官人变卖物品资助大官人家建花园一事。”
“那你没有提醒他？”西门庆看着冯婆子问道。
冯婆子摇了摇头：“老身虽然下贱，但也不至于如此多嘴多舌，再说，老身是个中人，只负责来回传话儿，至于你们两边如何商量，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老身不管。”
西门庆笑了笑，起身说道：“冯妈妈，在此想吃杯茶，我去跟内宅商量商量。”
冯婆子应了一声，起身看着西门庆走出了内宅，她心里暗道：“好奇怪，这个坑妇女的领袖居然要去跟老婆商量？”
她端起茶杯，吃了一口茶，自言自语地小声儿嘀咕着：“估计是西门庆不同意这个返还钱数，自己不好说，然后以内宅不同意为借口好进行讨价还价。”
不过，西门庆不是找借口而是真的和吴月娘去商量。
西门庆把事情叙说了一遍后，吴月娘生气道：“谁给你出主意让你花钱雇人去回春堂闹事？”
“昨夜在金莲屋里睡觉，金莲出的主意。”
“这个小淫妇整日嚼舌根也就罢了，还给汉子出这样的馊主意！”吴月娘骂了潘金莲一句，又埋怨西门庆道，“你堂堂一个大官人，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传出去你以后怎么上街？”
“没想到两个捣子如此愚蠢，把事情办砸了！”
“跟人家捣子有什么关系，是你心术不正，你既然决定退还人家财物了，为何又搞出这般事端，这下子人家抓住了你的把柄，狮子大开口，要一千两银子，我看你给还是不给！”
“你这里的银子够不够一千两？”
吴月娘没好气儿地应道：“够！”
“你给我准备五百两银子！”
“人家不是要一千两吗？”
“不能他说多少就多少！”
“哎……随你吧，银子什么时候用？”吴月娘问。
“你只管备好就是。”说罢，西门庆转身就往外走，刚出门口，又折回来，道“箱笼里的东西你可以挑几件留下。”
“让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箱笼的财物没有明细，多两件少两件也看不出来，万一被发现，咱们就说不知道。”
吴月娘笑了笑，小声说道：“好一个行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