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外传向前倾了倾身子,对西门庆说道:“蒋竹山亲口告诉我,他当年在太医院里的几个同窗如今都当了医官。”
“区区医官,有甚好怕!”西门庆满不在乎道。
“医官不可怕,可怕的是医官结交的那些达官贵人们!”
西门庆听得有点懵,连忙道:“胡兄快些言语!”
“蒋竹山托他的医官同窗打听你家陈亲家卷入的弹劾案案情,说是该案还需要三法司会问,现在的文书邸报上虽然没有大官人你的名字,但是你与杨家的关系众所周知,三法司会问之后,大官人恐怕会遭受牵连。”
“这些医官懂个毬!”
“大官人,你可不能小看他们,这些医官虽然无权,但是他们结交的朝中官员多呀,你想,哪个当官儿的生了病不得找医官瞧呀?他们不能办事儿,但是能打听事儿。”
西门庆觉得有些道理,点了点头:“胡兄言之有理。”
“大官人,蒋竹山就是凭借这些消息,判断你会受到牵连,故在这个节骨眼上向你发难!”
“这个狗娘养的接脚夫,竟然敲起了老子的竹杠,他只要敢告,老子就奉陪,就算打到皇帝老儿那里,我西门庆也不怕!”
“哎呀……我的大官人呐!你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放在以前,你大官人一个手指头,他十个蒋竹山加起来也不是个儿!可现在境况不同了,万一他所打探的消息属实,弹劾案还要经过三法司会问,他这么一闹腾,大官人就有可能进入三法司的视线了,这些京官可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他们一旦知道你大官人有钱,哪能会轻易放过你,就算不抽了你的骨头也会让你掉层皮。”
“唉……”
西门庆长叹一口气,这几年他赚的钱大部分都送给了京城的大官们,对于这些人的贪婪他是十分清楚的,
“真是虎落平阳被狗欺啊!”
“大官人,你有没有派人去京城寻人情疏通关系?”胡外传关心地问道。
“已经派人去了,可是到如今还没有信儿传回来。”
“既然没有消息传回,此案八成是悬而未决,”胡外传皱了皱眉头,“如此看来,蒋竹山说的尚需三法司会问倒也是可信!”
这句话引起了西门庆的担忧,万一蒋竹山打探的消息是准确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己可万万不能沾惹上官司。
于是,他幽幽道:“胡兄,可否将状子压下?”
“不瞒大官人,胡某最初就是想压在手里,可是这蒋竹山吆喝着要告御状,并且他也通着京城,在下担心砸了饭碗,顶多能帮大官人压三日。”
“三日也好!若是三日内我派到京城的下人传回消息来,我再定夺如何处理此事。”
“那胡某就顶着风压上三日。三日后,胡某就只能递与县太爷了!”
“县太爷那边我自然会去找他老人家说情。”
胡外传点了点头,道:“大官人,我还得提醒你老几句,如今这县太爷已经收到了文书邸报,且有人去衙门检举过你包藏了陈洪的儿子,县太爷也正在观望此案的进展,若是案情朝大官人不利的方向发展,知县突然哪一天到府上拿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你要好自为之,早做打算才是!”
“胡兄提点的是。”西门庆拱了拱手,表示谢意。
“好了,大官人,胡某身有公干,此番乃中途拐弯来跟大官人报信儿,不宜久留,三日后,我等大官人消息。”
“若是之前,本该留你吃酒,如今我身体欠佳,恕不奉陪!你且离去,晚上,我派人送两坛金华酒与你家中。”
“那胡某先谢过大官人了!”
胡外传离开后,西门庆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
“李瓶儿你个淫妇,竟然如此这般加害于我,不仅招赘蒋竹山这个矮王八气我,还敢跟我抢生药材的生意!”
片刻,送客的小厮代安回到会客厅。
西门庆朝他大声说道:“你出去打听打听,李瓶儿是否真的招赘了蒋竹山,是不是真开了一个生药铺。”
代安呆在原地没有动,小声儿说:“爹,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你没去看怎么知道的?”
“昨日,我上街偶遇瓶儿姨的养娘冯妈妈,冯妈妈抱怨爹悔婚,说煮好的一锅饭让蒋竹山端了现成的,还说蒋竹山要准备状告爹……”
西门庆一听,火冒三丈,飞起一脚踹在小厮的屁股上:“你他娘的咋不早说。”
代安一脸委屈道:“小的看爹近日食宿不安,忧心忡忡,担心说了瓶儿姨嫁人这事,惹恼爹,让爹徒增烦恼,就没敢说。”
西门庆来回踱了两步,压了压心中怒气,问道:
“这对狗男女开了一个多大的生药铺?”
“我问过冯妈妈,冯妈妈说狮子街两间门面房大小。”
“这冯婆子还说什么了?”
“主要是抱怨爹不讲信用,毁了与瓶儿姨的婚姻之约,害得瓶儿姨得了鬼交症,差点一命呜呼,多亏了蒋竹山才救回一命,但刚说到蒋竹山要告爹时,她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就急匆匆地走了!”
听完这些,西门庆不禁有些悔恨:“当初若不是你大娘阻拦,我早打发一顶轿子把李瓶儿接进家来了!现在可好,这个淫妇不仅招赘了汉子,还跟我抢生意,还要状告我,真是最毒妇人心,全然忘记了我与她的床笫之欢。”
他沉思了片刻,跟小厮说道:“你去寻一寻冯婆子,把她叫家来,我有话问她。”
此刻,冯婆子正在街上溜达,并且是哪里人多去哪里。
这两天,她正按照蒋竹山的安排,有事儿没事儿就在县城的大街上溜达。
代安来到街上,打听到了冯婆子的行踪,很快就找到了她,开口问道:
“冯妈妈,可忙?”
“还好,正说着一桩婚事。”
“我爹想请你去家里有话问你。”
“大官人要找老身?小哥可知是什么事儿吗?”冯婆子故意做出一副惊喜之状。
“是关于我瓶儿姨的。”
“造孽哦!”冯婆子一听,自言自语道,又说,“罢罢罢,谁叫我是她养娘呢!小哥先走,老身随后就到。”
代安回家后不久,冯婆子就来到门前,只敲了一下门,早就候在门口的代安迅速开门让她进去,引她来到后厅见西门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