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雯听到这,眉头微蹙,不禁心想:「双手捧蜡烛」还好,但是「烧一根头发」听起来实在太诡异了,像是某种邪教仪式,好像会召唤什么邪灵出来。
但出于礼貌,她并未打断庙祝的话,而是继续听。
庙祝接着说:「第二,许完愿以后,必须讲还愿条件。譬如说,吃素一年、捐多少香油钱,或是像我们一样回来做义工。讲完还愿条件以后,再烧一根头发给仙女,许愿仪式才算正式结束。当然,如果愿望实现,就要回来还愿、答谢仙女,而且当初说的条件都要做到。
第三点是最后一点,也是很重要的一点,我们庙的仙女都很有正义感,嫉恶如仇的那种。所以妳许愿,只能许好事,不能诅咒他人。
如果这三点都做到就没问题,最差的状况就是愿望没有实现。但要是连这三点都做不到,就要后果自负喔。 」
王雅雯初时感到毛毛的,但后半段注意事项听起来都很合理,因此她听完以后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只是仍在犹豫是否要许愿。
庙祝看出她的犹豫,也不为难她,说:「不许也没关系,这本来就不是强迫的。如果没有要许愿的话,我们可能要请妳离开喔。现在时间也晚了,我们庙要关了,不好意思。」
「喔好。」王雅雯有些尴尬地转身,正要抬脚跨过正殿门槛、走出去时,手机突然响了。
手机铃声在庄严肃穆的正殿中显得突兀刺耳,有几个正在跪拜祈愿的香客都转头看向王雅雯。她紧张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赫然发现是她丈夫打来的电话。
她双眼张大,心中惊道:他醒过来了!他要来找我们算账了!不,不能让他找到我们。万一恬恬被他找到……
「不,不可以!」她一边喃喃低语,一边慌乱地挂掉电话,然后马上将手机关机。
当她将手机放回外套口袋时,想起庙祝说仙女都很有正义感、嫉恶如仇,便心想:也许她们会愿意帮助我和恬恬。反正顶多没用而已……
这么一想,她一咬牙,转身对庙祝说:「我要许愿!」
当王雅雯双手捧烛,在神坛前跪下时,其他香客和庙祝已经离开,正殿内只剩她一人。 ㄇ字型神坛上一排排镜牌将她包围,显现出她不同角度、戴着口罩的脸;她感觉自己宛如身处万花筒迷宫那般神秘迷幻而诡谲。
她深吸了一口气,照着庙祝教的方式,半信半疑地将一根头发放到蜡烛上烧。
头发逐渐因烛火而烧焦卷曲、发出焦臭味时,诡异的事发生了。
无风的情况下,烛火忽然抖了一下,火光从橙黄变成青绿;周围的镜牌显现的不再是王雅雯的倒影,而是数十个完全不同的女人!
她们,就是镜中仙。
每位仙女都只显现上半身,长相、发型、穿着皆不相同;有的看起来有七、八十岁,有的看起来是中年妇女,有的是年轻女人,有的则像是小女孩。她们有的正低头做自己的事,有的互相窃窃私语,有的发疯似地在哭叫或傻笑,有的对着正殿中央的王雅雯七嘴八舌地说话。
王雅雯心中恐惧,有股想转身逃跑的冲动,但她马上就想起庙祝的叮咛,知道仪式不可以中断。所以她只好硬着头皮颤声道:「陈……仙女请现身、陈仙女请现身……信女王雅雯有事相求,请陈仙女现身……」
此时,除了神坛中央一个镜牌仍亮着,其余则都暗了下来,变成剪影般的身影轮廓。
中央镜牌里的陈仙女外貌年轻美丽,留着浏海,绑着两条乌黑麻花辫,身穿民国初年流行的浅色学生旗袍,样式朴素,袖子长到手肘且袖口较宽松。
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王雅雯一会,才开口说:「何事相求?」
尽管陈仙女看起来没有恶意,王雅雯还是有些惧怕,小小声地告知自己的生辰八字,并说:「我……我……请您保佑……」她说到一半才想起要梳头,连忙放下蜡烛,拿起梳子,边梳边说,「请您保佑我能顺利与丈夫离婚,而且他永远不会再来骚扰我、我女儿、我爸妈,还有我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如果能实现愿望,我愿意捐一万块香油钱,而且吃一年素。请仙女帮帮我!拜托仙女帮帮我们!」
她说完又烧了一根头发,并对着陈仙女恭敬地拜三下。
当她拜完抬头时,发现烛光已变回原来正常的橙黄色,而且正殿内的所有镜牌都恢复正常,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陈仙女和其他镜中仙都已消失。
许愿仪式终于结束,王雅雯松了一大口气。没想到当她起身离开时,赫然发现艾恬就站在右侧光明塔旁。
「恬恬?」王雅雯诧异地说,「妳怎么在那?妳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啊。」艾恬一边走向她,一边说,「我在外面等妳等了好久,很多人都出来了,妳还在里面,所以我才跑进来找妳。」
「喔喔,原来是这样。我们回家吧。」
王雅雯一手牵起艾恬的手,一手拿起蜡烛,将火吹熄。
隔天,下午四点左右,王雅雯前往艾恬就读的小学接她。
站在校门口对面的王雅雯一边等红绿灯,一边引颈扫视一波波涌现的学生潮,试图在其中寻找女儿的身影。
很快地, 王雅雯就看到艾恬和她的班上同学们一起走出校门。
正当她想对女儿打招呼时,余光忽然瞥见有人快速穿过人群,朝校门口冲去。
王雅雯定睛一看,那身影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很可能因为昨晚找不到她们母女俩,所以今天来校门口堵人了。
眼看着他就要奔向艾恬,害怕他强行掳走艾恬的王雅雯,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惶恐地朝他大喊:「艾志强!」
艾志强闻声,下意识回头看王雅雯的刹那,艾恬也注意到王雅雯和他了。
王雅雯感受到艾志强眼神中的愤怒与凶恶,偏偏她眼前的斑马线还是红灯、往来车又多,她根本过不去,只能着急地对艾恬喊道:「恬恬,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