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这里已经不是属于你的世界了。”
突然,微微的声音又一次的在身后响起。
“可···”
我心有不甘的看着二楼的窗口,想问她我的父母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我最好的朋友也曾经在这里。从长生山再到县城,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一年,为什么今天这里,就成了不属于我的世界了?
才刚说了一个字,微微走上前,朝我家超市那没关的门口伸出手,我清楚的看到,一道透明的屏障,就横亘在我与家门之间。
在微微的手指前进与后退的过程中,这道屏障在她的指尖不断地变幻着形状,犹如孩童吹出的泡泡。
大概是夜里的缘故,跟泡泡相比,它少了斑斓的色彩,也没了易碎的品质。
微微收回了手,那道屏障也随之消失。我不信邪的上前一步,立马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一堵温软的墙,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冲破它。
“其实,刚才就算你不停下,也是没有办法进去的。”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明明面无表情,可我却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同情。
“我!要!回!家!”
我每说出一个字,就更加用力的撞向那堵无形的墙。
但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除了每次碰撞时,那道阻拦我进家门的屏障会短暂的显形一次外,我的身体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相同力带来的冲击。
在这个时候,我是多想要通过这些疼痛,来提醒我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但就是这样的心愿,似乎都不能实现。
我像一只对着空气挥拳的猴子,面对着假想出来的敌人,明明已经用尽了全力,却既没有伤害到对方,也没有得到同等的伤害。
“告诉我,我还在做梦,对吗?”
终于,我无力的靠在那道屏障上,笑着问微微,期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丝安慰。
“好了,我们该走了。”
微微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如果你愿意,还可以把这里当成是你的家。而你,也依然还在陪着他们,不是吗?”
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二楼的窗口传进耳朵,我想起那个和我用着同一张脸的家伙,苦笑了一下,是啊,微微说的没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确实还在家里,也还陪在老爸老妈身边。
在这个除夕夜,我们一家三口,应该跟往年一样的快乐吧?
&34;那···傻狗呢?&34;
我再一次抬头,盯着二楼的窗口,长长叹了一口气,问出心底最后一个关心的问题。
“他确实在几天前去了市里。”微微告诉我说:“不过,他是一个人去的。是他这几年在网上打游戏时,认识的一个朋友,过年前邀请他去市里玩两天。他现在已经回家了,应该也跟他爸妈在吃团圆饭。对了,还有,你依然是他最好的朋友。并且,一辈子都是。”
又一阵寒风吹来,我低头裹紧了身上的衣服,顺便擦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
深吸了一口气,我问微微,现在要去哪儿。
微微只说让我跟她走,然后,转身朝我家超市门前的马路,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瞬间路面上本来就为数不多的路人和汽车就不见了。
我没有问微微这又是怎么回事,一是在自我的认知这方面出了问题,我现在实在是没这个心情;二就是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问题,就算是我问,估计微微也不会告诉我。
就这样,跟着微微走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跟那些路人与汽车一起消失的,似乎是整个县城,甚至是整个文明世界。
放眼看去,周围完全没有灯光,现在唯一的发光源,是头顶那时不时就躲进乌云里的月亮。
更别提建筑物之类的了,我是连个山头都没看着。于是,我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俩这会儿肯定正行走在一片旷野之中。
这走着走着,前面传来了急速的流水声。
我是越听越熟悉,越听越脸红,这特么到底是谁大半夜在这儿随地大小便呢。
听这动静,还是两个人团伙作案。
按说这么大动静,微微应该也早就听见才对,可她依然面不改色的往前走着。
我跟在后面想拉住她,手伸出来几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敢真的上手。
这眼看就走到那俩货跟前了,我就假装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两声,惹得微微回头看我。
我是准备趁此机会,叫住微微,让她等会儿再过去。可才刚一张嘴,她的手立马就上来了,是连鼻子带嘴,给我捂了个严严实实,这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还对着我做了噤声的手势。
正在这时,我听见有一股水流声是戛然而止,心想,这应该是其中一个人,已经发现了我们。
“赵···赵老六儿···你还在不在?”
一个男人颤抖着声音,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奇怪的是,能听到声音,却怎么也看不到人。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答。那个男人就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这会儿,剩下的一股水流声也没了。想来,应该是另一位仁兄方便完了。
“我说齐三儿,你他妈的撒泡尿怎么那么多事儿!那大灯笼就在你脚下!你是看不到吗!我不在,还能去哪儿?你好了没,好了扎好裤腰带赶紧走!”
“老六儿,啊,不,赵哥,哥哥哎,你在哪呢?可别吓兄弟,兄弟胆小!六哥!您听到了能应兄弟一声吗?”
齐三儿听起来都快哭出来了。
听这对话,这两人应该离我们也就几步,可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真是越想越诡异。
不过,我被微微捂着口鼻,好长时间没法儿呼吸,差点儿背过去,连忙举手投降,示意她放开手,我不说话。
微微像是刚知道人类是靠呼吸才能活下去一样,盯着我的手势看了半天才明白,这才松开了手。
但她的手下一秒就拉到了我的手腕上,又一次不放心的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后,她带我快步往前走去。
原本,我还担心不改变路线的情况下,可能会跟那两位在路边方便的兄弟打个照面,没想到走了好远,也没看到有人。
“啊!亮了!亮了!”
听见齐三儿在身后激动的大叫起来,我回头看了一眼,就听见赵老六又骂起了人:“你他妈的吓老子一跳!我说齐三儿,咱俩总共喝了半斤浑酒,还他妈的是掺了水的!你是喝晕了头是吧!大半夜在坟圈子旁边鬼叫个什么劲!你不睡觉!那群死鬼还得睡呢!走!走!走!尿完了赶快走!”
“哎,哎,六哥,我还没尿完。”齐三儿的声音里,还带着颤音:“算了,剩下的半泡尿还是留给自家茅坑吧。六哥,你先别走,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