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抱狗沿阶梯而上,迎面碰到一身负战刀,肩挎长弓,腰系箭壶的中年男人。
“刘叔!”
少年止步行礼回应道。
“你既然来了,也省的我派人通知你。
三天后我们要出城执行任务,留守此地只有一个小队,这段时间就搬来此地住一段时间吧!”
刘七郎十八岁参军,他经历过无数次血雨腥风,内心早已冰冷如铁,可这三年来,每次面对这个跟自己儿子般大小的少年,内心总是不经意会悸动。
或许是对儿子的亏欠让他于心不忍,也或许是作为废墟守卫长官任务所在,他不希望在自己任期内,这片天地仅剩的主人出现什么意外。
“不了!刘叔。”
沈末天望向城墙外,远处车水马龙,摇摇头。
他有他的坚持,三年前他就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虽然时至今日他依旧是普通人一个,可也不是随便一只苍蝇就可以拿捏的。
刘七郎没有继续劝说,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理解少年身负什么。在这乱世,每个人都在为了更好地活着而努力,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他的坚持就是身后人。
沈末天抱着狗爬上瞭望台。
这是他曾经的任务,那时城墙外还是一片荒芜,远没有而今这般繁华,人更不会有现在这般多。
那个时候,城墙内是家园,城墙外是地狱,现在城墙内还是家园,城墙外仍然是地狱。
只不过地狱换了一个物种掌控罢了。
三年弹指一挥间,早已物是人非。
曾经城墙内都是家人,为了她们,所有人都可以放弃生命,如今城墙外虽不都是敌人,可他依旧做好了为家园牺牲的准备。
这三年他依旧坚持像曾经那般,每天爬上瞭望塔,为守护家园出一份力。
遥想从八岁那年他第一次爬上瞭望塔开始,这三年来一人一狗,几乎未曾落空过,现在还是一人一狗,只是人没变狗却换了。
如今他成为了唯一,狗也成为了唯一,或许只有在这瞭望塔上,他才能找回作为横山人的感觉。
下了城墙,这方天地不再有当初那种温情,它已经化为牢笼,将自己囚禁于此。
虽有心挣扎,却无力回天。
刘七郎远远注视着少年,那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孤独感,让人敬而远之,他没有打扰,只是远远注视,仿佛这一刻他眼中的少年,与记忆中那道身影慢慢重合。
“十八!多好的年华,也不知道那小子找老婆没有,想当年我这般大,那小子都会爬了。”
刘七郎想到这,笑着摇摇头回归现实。
“或许可以给这小子找个老婆。”
似是觉得自己想法怡然,刘七郎满意之余,背着手摇晃脑袋渐行渐远。
沈末天自然不会知道,刘七郎的想法。
当天塌陷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随着十七万六千五百人二十四人一起,被埋葬于那座土堆之下。
他不会苟活于世,也不想苟活于世,因为有十几万冤魂等着安息。
而他是那唯一一个,能够让他们安息之人。
“三天?算算时间正好三年,既然无处可躲,那便不躲。”
“汪汪……”
得到小奶狗无知的肯定,让沈末天冰冷的眼眸,罕见升起一丝柔情。
“既然你都同意不再逃避。
那便不逃避。
横山人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