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赋抿唇一笑。
他身边一向没什么女人,又始终盛装,立在高处,接受所有人的跪拜,旁人对他的身高一直没什么直观的概念。
可现在,蓝尽欢在他身边,本来并不算矮的身子又略略颔首谦恭,在旁人眼中就反差相当大。
大长公主居然这么高!
我们小侯爷可真是……有点玲珑啊……
春意浓跟在沈赋身后半步,将那些震惊的目光狠狠瞪了一圈儿。
看什么看,我们欢欢才十六,男孩子还没长成,有什么好奇怪的!
沈赋全不将身后那些小动作放在眼中,嘴角微微一翘,反手将他的欢欢小手拉住,攥在掌心,若无其事地与春意浓说家常,四顾环视府邸。
“院子不大,倒也雅致。”
说着,就看到隔壁赵家的墙头,不但紧贴着蓝家,还高出一头压着。
“怎么,赵中克的日子过得很拮据吗?”
蓝尽欢跟着他久了,什么话只要听个开头,立刻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左相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奈何家里人多,城中地皮昂贵,听说已经实在住不下了。”
“哦……”沈赋瞟了她一眼,继续往里走。
蓝家的人,还有他带来的几个心腹兼侍卫,前呼后拥地跟着。
厅堂不大,只摆得下左右四只品相寻常的黄花梨圈椅,扶手早就被盘得泛了油光,一看就是用了不知多少年。
堂上挂的字画,不是什么名家手笔。
左右博古架,也都是些古玩店里的常见货色,没什么稀罕玩意。
他们家大概唯一稀罕的,就是一个欢欢了。
“蓝夫人很有品位。”
沈赋干涩赞了一下,在堂上坐下,“让他们拿进来吧。”
大门外,开始一连串地往蓝府进人,每个人手中都端着托盘,盖着帕子,不知盛了什么东西。
长长一大串人,见首不见尾,鱼贯而入,就有点吓人。
这些人,看服饰不是宫里的,倒像是城中樊楼的。
樊楼是帝都最大、最高级的商铺,上下九层,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专供达官贵人。
很快,不大的厅堂里已经站满了,外面的队伍还没停,浩浩荡荡,引来许多人围观。
蓝尽欢跟她娘悄悄对了个眼色,不知沈赋又折腾什么。
好不容易,直到院子里也整整齐齐站了七八行,前后粗略数了一下,大概一百多人。
这时,才有管事儿的上前,向沈赋行礼。
“殿下,都在这儿了。”
“嗯。”沈赋鼻子里应了一声,扭头对春意浓笑。
“听说武定侯夫人前阵子在樊楼曾与一只羊脂玉镯子失之交臂,十分不开心。”
春意浓一惊。
他说的,是她夜宴前一天,跟右相新娶的继室抢首饰那件事。
“殿下明察秋毫,帝都事无巨细,全都逃不出您的法眼。”
沈赋淡淡一笑,他扮女人,向来坐姿不太贤淑端正,这会儿,又将长腿交叠起来,身子向椅子扶手上靠去,指着那管事,道:
“这个,是樊楼专司珠宝的刘管事,今日,特意来向侯夫人赔罪。”
刘管事当即向春意浓三作揖,“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令夫人错失所爱,万望夫人海涵。”
说完,回身指着那厅里院里站着的一百多号人。
“樊楼最近两个月里拿得出手的新货,共计九百九十九件,权做赔罪,请侯夫人笑纳。”
春意浓:???
啥?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刘管事,公主殿下驾前,你这是何意?玩笑不可以这么开。”
樊楼是帝都最肥的肥肉,它背后最大的老板,就是沈赋!
你们把这些珠宝搬到我们蓝家走一遭,是知道我买不起,馋我玩,逗猴子呢?
沈赋温和笑道:“侯夫人不用客气,樊楼惹你不高兴,就是犯了错,你先看看可有不喜欢的,挑出来,回头,本宫让他们补上。九百九十九件赔礼,一件不可以少。”
对于春意浓前世的死,他始终觉得欠了欢欢许多,所以,今生第一次见面未来丈母娘,先稍作补偿,用钱砸一砸,增进一下关系,以后也方便跟她要女儿。
却不想,这一出手,不要说春意浓,连蓝尽欢也被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