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闿、赵云跟着甄义进了大门,再往里走,甄义道:“张使君,我家小姐只请了张使君一人。”
意思明白,就是不让赵云跟进去。
赵云双眼一瞪,面目凶恶,便要发作。
张闿道:“子龙,你在这里等我。”
赵云道:“主公,你不能独自进去,谨防有埋伏。”
张闿笑道:“没事没事,你就在门口等着。”
赵云瞪了一眼甄义,满是警告的意思,然后向张闿拱手道:“主公小心。”
张闿笑道:“没事的,我还能让个小姑娘给吃了不成?”说罢,张闿跟着甄义往里面走。
甄义领着张闿穿过一条风雨连廊,进了一个大厅,只见一个少女端坐在那里,左右两侧各站着一名婢女。
难道这个少女就是甄宓吗?
不对啊。
甄宓不是只有十四岁吗?
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子,肌如白雪,齿如含贝,一对清澈剔透的眼睛,不惹一丝尘埃,就像那海底深处的紫水晶;端正的坐在那里,一身紫衣,散发着淡淡出尘的气质,当真是如洛神临世一般,怎么看都有十六七岁了吧。
张闿见了那少女,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升起了一股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感觉。
“请给张使君看坐上茶。”还是甄宓首先开口,气定神闲,轻轻的问道:“张使君此来,不知有何贵干?”
张闿坐下之后道:“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对于姑娘家的事有些好奇,所以来一探究竟。”
“哦?何事让使君好奇?”
“这中山郡的豪强都被百姓们抓了个干净,为何独独百姓们不动姑娘家,并且还施以保护,所以好奇。”
甄宓没有想到这个黄巾贼首竟然会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来,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家无余财罢了。”
张闿道:“这个在下也听人说了,前年姑娘为了救济百姓,将家中的粮食都无偿的分给了百姓,但是我听说了这些之后,又生出了另一个好奇。”
“哦?”张闿的话也让甄宓对他生出了好奇,一个黄巾贼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好奇呢?问道:“又有何事让使君好奇。”
“听说给百姓分粮的事是姑娘定的,我想问问,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你家人事先知道吗?如果他们知道,别人都没有说分,独独你说要分,他都答应你这样坐吗?如果他们不答应,你又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呢?”
一开始,甄宓还以为张闿说对自己家里的事好奇只是一个托词,但是听了张闿这一连串的问话,她相信张闿真是因为好奇才来的。
甄宓问道:“使君觉得小女子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不,不是不对,而是太对了。”张闿道:“如果天下的豪强都有姑娘的这片胸襟,天下的百姓都能吃得饱饭,哪里会有什么黄巾贼啊,董卓哪有机会祸乱京师?天下也不会大乱,陛下更不会颠沛流离。方才所言,就是在下此行来的目的。”
张闿的这一番话将甄宓给说迷糊了。
她哪里能想得到自己两年前做的一件事不仅使自己的家族避免了一次灭顶之灾,竟然还让一个黄巾贼首给予了如此高的评价,还登门求教。
以张闿话语中的意思,如果人人都跟她甄宓一样,天下就不会乱。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男人会给女人这样高的评价,虽然是一个贼寇给的,这对于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而言,那是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的。
张闿见甄宓不说话,拱手道:“姑娘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不愿意告诉在下吗?”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甄宓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赐教的,不过是可怜那些吃不饱饭的人,凭着良心去做罢了。”
“好!”张闿突然大叫一声,拍案而起,吓得甄宓一个激灵。张闿道:“好一个凭着良心去做,如果天下人,尤其是那些豪强,人人都能似姑娘这般凭良心,天下就太平了。从今往后,我就以姑娘‘凭良心’这三个字做座右铭。”
“不敢不敢。”
张闿站起身来,向甄宓拱手道:“今天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在下就告辞了。”
“先生这就要走吗?”
张闿笑道:“我是贼,姑娘是大家闺秀,我在这里逗留久了,对姑娘不好。”
“张使君,从你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好了。”甄宓微笑道:“既然已经不好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请使君再将方才的那首诗吟诵一遍。”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
甄宓莞尔一笑,问道:“那就是说张使君承认自己是‘仰卧肚皮光’的蛤蟆了?”
张闿万万没有想到,甄宓竟然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显然这是在耍弄自己,于是笑了笑道:“我也不瞒姑娘,如果我真能做一只蛤蟆就好了,不过我这个蛤蟆只吃光天下的害虫,让所有的种田人不再为虫灾而忧心,不再因为虫灾而颗粒无收。不过放心,绝对不吃鸿鹄,因为鸿鹄的肉虽然鲜美,但是它最大的作用还是供人观赏的,让蛤蟆吃了,那可就是暴殄天物了。”
甄宓原本是想最后和张闿说个玩笑,可是她哪里能想到,张闿的一番蛤蟆论却说得如此的高大上,让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张闿忽然问道:“甄姑娘,虽然我有志,‘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但是,还是有个虫儿在我这蛤蟆开口之前做了声,你说这胆子是不是够大的?”
甄宓知道张闿这是在回敬自己,笑道:“好了,不和你说了,但愿你这只大蛤蟆能心想事成。”
“多谢。”张闿拱手道:“告辞。”说罢,张闿头也不回的沿着来路,和赵云见面后,径直离了甄府。
甄宓也不相送,只是站在背后默默的看着张闿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自语:“这人也真是,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既然来了,也没有说邀请别人去他那里坐一坐?”
当然,这个话她也只能低声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