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是个开宗立派已久的宗门,日日卯时,太阳刚从山头升起,便有身着道袍的小道长在山上洒扫。辰时,更多的小道长从木屋或大殿走出,开始诵经练功。
天地慈悲,他能看不能眼言,日子恍惚而无趣。
他不知自己为何不能像那些小道长一样自由行走。
直到……
密室门再次被打开,傅昨苏醒,意识到这一天终于到了。
他被带去丰澜谷祭台。
困于雪洞数日的陆京墨一行人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杀死那具腐尸,破解了束缚阵法。只是一行人刚要冲出洞府,脚下冰面突然震动。
移山化海之术。
洞府内那具木棺变成冰棺,周遭墙壁闪出微光,显现出壁画。壁画上的诡异祭祀场景似活了过来,一遍一遍于众人面前演示。
铁链声响,再抬眼,前方赫然出现原先在秘境里见过的那个北羌人。
根本,就没有到达丰澜谷。
陆京墨骤然瞪大双眼。
从一开始,他们便被困在秘境中。
根本不存在白冬寅解救。那时秘境上方震动,众人合力施法却未能敌过,后赶来的白冬寅一行人也掉入了秘境。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去过。
陆京墨幡然醒悟,他扑向冰棺,看到一具安然沉睡的尸体,白衣染血,胸口被穿心而过,留下赫然大洞。
“引魂术……真的是引魂术……”
他来不及考虑这些天的变故,冰棺缓缓浮空,最后消失在眼前。眼前那具四肢被铁链穿骨而过的北羌人又开始流血。
阵阵幽香。
雪莲精血的幽香。
而在秘境上方的破旧大殿,此时已被岑送舟施法重启,开启了祭祀仪式。
此处原来并非北羌人的观象台,而是,祭祀台。
宋遥匆匆赶来,“鬼君,各大派已至山脚。”
“无妨,我早知他们那群伪君子道貌岸然,何曾有一日说话算话过。”岑送舟一把拎起傅昨的衣衫,将他从地上拽起,“不过还有你,有了你,我便一定能复活知州。”
他笑如疯魔,喋喋不休,祭祀台下方有人施法破阵,是秘境里的陆京墨一行人开始反抗。岑送舟骤然变脸,唤出阴魂镇压,那阴魂凶残,已无鬼样,一落地便融入了下方秘境,消失不见。
可傅昨还是看清了,那是季幼棠的鬼魂。
他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因手腕被放血,气虚万分,弯身又呕出一口鲜血。
都是假的,当日他与岑送舟于清水镇抓鬼,岑送舟私自出动被打伤,却言早已将那鬼灭掉,他信以为真。可眼下季幼棠的鬼魂不仅未灭,还被炼化成阴魂厉鬼……
原来一开始,自己便进了岑送舟的圈套。
他轻轻侧目,看向一旁的冰棺,里面躺着岑送舟煞费苦心要复活的人。
他呕出鲜血,终于明白自己的价值。
“你集齐各宗镇守法器,开大罗万象之境,只为替祝知州寻找留存这人世的最后一缕魂魄,假我身体,成为复活祝知州的容器。”傅昨怅然笑道,“只是此法甚毒,引魂者必遭天谴,而且你又何以有引魂的媒介?”
“傅道长多虑了。”岑送舟捏起他那只流着血的手腕,舌尖舔舐上伤口,“昔日北羌祭司一族常出天才,百年难遇,当日屠门,我又怎么舍得杀掉?”
傅昨闻言只觉得心惊,手腕伤口被岑送舟一寸一寸舔舐,又麻又痒,他欲抽手,却被岑送舟眼疾手快拉入怀中。
他贴着他的耳廓,低笑出声:“你师兄陆京墨应该早早见过,此刻那媒介就在下面的秘境之中。”
傅昨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你囚人十载,疯子!”
“我是疯了!”岑送舟猛然掐上怀中人的腰,将其按倒在地,他咬牙切齿,“各大宗门此刻已到达山下,可我竟心疼你,迟迟下不去手!”
傅昨怔住。
身上人骤然泄力,趴在他身上,耳畔传来吐息:“我是精心谋划,步步为营,可是傅昨,我独独没算到你。”
傅昨红了眼眶,他抬手,尚未碰到岑送舟的肩膀,便闻匆匆赶来的宋遥道:“鬼君,各宗门……皆已到了。”
不远处山脊传来肃杀声:“鬼君岑送舟,还不快束手就擒!天道仁慈已是饶过你一命,而今十年之后,还犯忤逆大罪!”
岑送舟起身整理衣衫,唇角噙着冷笑,他回头看向傅昨,笑道:“别劝我收手,是天下负我,非我负人。”
祭祀台下的秘境之中,那被铁链所缚之人的血液已流至成河,这场盛大祭祀,谁也逃不掉。
十年前他被各宗合力困于阵法,临危之际,是祝知州为他挡了阵法。彼时他受白岚易合谈之言所骗,害得麾下众鬼修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