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遥面上不露痕迹,朝眼前人一笑:“洗墨堂的墨没了,我去寻些。”
“这等小事让下人去做便是,你好歹也是上届魁首,总不能自视轻贱。”
宿敏礼侧目望着宋遥,转过了身:“去我那拿罢,上好的徽墨。”
“啊?”宋遥愕然。
“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宿敏礼已是抬步朝前走去,宋遥愣了一瞬抬脚跟上。
“宿师兄常年在外游历,想必定然知晓这天下的形势。”宋遥走在宿敏礼身侧,微微颔首,“我听闻近来修道界不甚太平,岭南岑家似是出了个孽障,搅得修道界鸡犬不宁。”
宿敏礼语气嘲讽:“左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罢了。那些修士向来自恃清高,我北羌早年欲以与各派齐名,聊表忠心,说来那会死死咬住我北羌晏族修习术法鄙陋的,岭南岑家便算一个。”
“如今倒好,岑家宗主的亲生儿子跳出来与整个修道派为敌,当真是讽刺至极。”
宋遥了然:“今日押送来的人便是岑宗主之子?”
“非也。”
二人已是拐过长廊,宿敏礼进了房门,朝书桌走去。
他拿出一方墨,坐于书桌旁,一手研磨,目光瞥向宋遥。
“那岑宗主之子名为岑送舟,早年岑夫人死于门派之争后,那岑送舟便逐渐疯魔。偷习禁术,与妖勾结,忤逆纲常道法,被逐出岭南岑派后,依旧不肯收敛。千机门那边下令让北羌当这先锋,其中深意,可见一斑。”
宋遥浅笑:“岑送舟终究是岑宗主之子,千机门那边是让我北羌做这个恶人了?”
闻言,宿敏礼抬眼,静默地盯着宋遥,似在沉思。
“宋遥。”宿敏礼提笔蘸墨,大手一挥,字迹便落于白纸之上。“我知你功夫不浅,但修习傀儡之术,最讲究的便是静心。”
宋遥对上那人视线,一时无言。良久,开口:“宿师兄所言极是。”他挑了挑眉,语气轻佻,“我心静与否,宿师兄终究要猜忌一番,不好定夺。倒是宿师兄你,自那日冬季狩猎后见着在下,眼神总是躲闪恍惚。”
宋遥缓缓朝书桌靠近,他眼里见着宿敏礼提笔的手颤了几颤,眼里笑意不减:“宿师兄,在肖想什么?”
宿敏礼只觉耳边一热,那股热气混着轻佻的声音落入他耳中,令他惊出了一身薄汗。
“宋遥!”他倏地一掌拍在书桌上,震得砚台里的墨都洒了出来。
宋遥挺直了背,双手负后,丝毫不在意宿敏礼的恼凶成怒,道:“宿师兄答应给我的墨呢?在下还要赶回洗墨堂修习,毕竟长生节将至,这魁首一位的争夺,总要同宿师兄你比试一番不是吗?”
宿敏礼盯着宋遥,放缓了语气:“宋遥你可知今日俘获的人是谁?”
“岑送舟此人修习禁术,实力难测,祸乱于世,唯独身旁始终跟着一人,他视为知己之交。”宿敏礼缓缓开口,“今日被押送的,便是此人——祝知州。”
宋遥挑眉:“所以呢?”
“所以北羌与其终有一战。”宿敏礼握紧了拳,而后缓缓松开,闭上了眼:“宋遥,人都是有弱点的,有时这弱点会成为他致命的缺点。”
“你到底要说什么?”
宿敏礼抿了抿唇,缓缓张口:“长老已秘密下令彻查族内权贵,你兄长,会被处死。”
宋遥瞬间冷了脸,他走近宿敏礼,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宿敏礼:“你兄长这么多年来与族内各阶大人皆有过密切联系,你以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真的没人知道?”
“宿敏礼!”宋遥一把拽上宿敏礼的衣领,将他抵在书桌上,双目猩红可怖。
宿敏礼被掐得难以呼吸,窒息感袭来时,他腿下使力,一脚踹开了身上人。
“宋遥,别再自欺欺人了。”
一方墨被宿敏礼扔在他面前,宋遥倒在地上,粗喘着气。
“等岑送舟一事了结,宋子章便会被长老亲自问责。你兄长尽心尽力为你铺路,我倒是真好奇,今年的长生节,你要如何报答他。”
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宿敏礼走出屋子。躺在地上的宋遥仿若一只木偶,脸上无悲无喜,更无甚表情。
一股冷风吹进屋子,叫人刺骨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