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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怀昌干咳了一声,接上话:“紫英,朝廷是这样考虑的,鉴于山陕局面有变,稚绳可能要全力应对土默特人和山西太原、蔚州那般可能出现的一些不稳,加之你要平定河北,主要还得要靠宣府和蓟镇军,所以我们考虑还是由你来统揽蓟镇和宣府,……”
冯紫英气乐了,“怀昌公,我又没有三头六臂,这察哈尔人南侵我得要管着,南边白莲教乱我得负责平定,诸公就这么看重我?那我该呆在哪儿呢?诸公就不怕我顾此失彼?”
冯紫英的话也没错,本身河北河南的白莲教乱已经相当危急了,亟待冯紫英接手。
袁应泰的应对无力在这一段时间显得越发狼狈,尤其是河南局面的急剧恶化,已经有些要向东面的洛阳蔓延,这更增添了朝里的担心忧惧。
可土默特人那边的情况也越发诡异,尤其是素来对大周十分恭顺的卜失兔部现在也开始蠢蠢欲动。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卜失兔部一直算是大周盟友,帮助大周压制素囊,大周也一直倾向于卜失兔。
本来素囊对大周咄咄逼人,连卜失兔都要来趁机咬一口,榆林镇现在换了柴国柱去,他顶得住么?
顶不住的话就要用山西镇和大同镇,这两镇是要应对丰州白莲的,这里边还涉及到丰州白莲的风险。
可以说怎么一眨眼,山陕局面又开始吃紧了,这完全颠覆了冯紫英最初的看法。
“紫英,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宣府和蓟镇是南下对付白莲教乱的主力,同时又要应对察哈尔人,怎么来分配其中兵力,最好还是一个人来统筹,否则真让你和稚绳两人来统管,反而容易引发矛盾纷争,所以朝廷还是考虑由你一人来掌握更合适,至于说南北两边,你坐镇顺天府也好,保定府也好,打仗你只管用武将,必要时……”
冯紫英冷冷接上张怀昌的话:“必要时我恐怕要用京营,如果察哈尔人真的要大举南侵,我不敢动用宣府和蓟镇军太多,京营经过这一轮大调整,西北军充实进去不少,还可以一战,如果在京中呆上三五年,也许就废了,就这么去打几仗,没准儿还能维持几分战斗力。”
张怀昌看了一眼内阁诸公,叶方齐李等人都是微微点头,觉得可以接受。
他们也都清楚,无论哪里来的兵,只要在京营中呆上三五年不打仗,铁定又要完蛋,成为一帮酒囊饭袋,还不如趁着还没有彻底蜕化,拉出去打一仗,也能延缓这帮人的退化速度。
“行,就按你的意见办,大来已经从保定回来的路上了,你就在京中和他交接一番吧。”张怀昌点了点头。
这边齐永泰也和叶方二人商量了一下,最后才道:“紫英,等到大来回来交接,朝廷拟任你担任都察院右都御史,河北总督。”
没有了兵部侍郎职衔,但是却直接升为了正二品的右都御史,这已经是极品文臣了。
似乎是看出了冯紫英的惊讶,齐永泰解释了一句:“汝俊接任刑部尚书,季晦因病致仕,暂时回家休养。”
说是因病,也没错,刘一燝的确这段时间身体欠佳,但是更重要的是白莲教的坐大和刑部,尤其是他这个刑部尚书有很大关系,正因为他的轻忽和懈怠,才导致原本一些线索的查办被延误,也被白莲教觉察到了危险,所以提前发动了在北地的叛乱。
所以为了避风头,刘一燝下野回家休养,算是一个交待,以期日后起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从内阁出来,冯紫英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刑部,他得去恭贺一下乔师。
不得不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从右都御史转任刑部尚书名义上是平调,但右都御史是都察院二把手,刑部尚书却是刑部一把手,这身份也不一样了,乔应甲的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
“见过乔师。”
“回来了?去了内阁那边了?”乔应甲见冯紫英来,也很高兴,直接引着他进了内书房,吩咐闲杂人等就不要来打扰了。
长随都是熟悉的,知道这位新晋即将接任右都御史的角色和自己主子的特殊关系。
“去了,这才知道乔师升任刑部尚书了,所以学生来专门道贺,就是没来得及准备贺礼。”冯紫英笑呵呵地道。
乔应甲也不在意,他和冯紫英之间也不需要这些虚礼。
“都差不多,刑部这边琐碎事儿更多,尤其是季晦留下这白莲教的事情,内阁很不满意,你此番回来让你出任河北总督,总督北直河南军务,可有方略?”对刑部尚书一职,乔应甲不认为有什么多大难处。
刘一燝出事儿是因为轻忽大意,还有些不太满意冯紫英伸手太长,所以才反其道而行之,结果是自食苦果,乔应甲当然不会那么愚蠢。
乔应甲更关心的是冯紫英的平乱,只要乱局平定,白莲教的事情自然迎刃而解。
“乔师,弟子才回来,很多情况都不了解,哪来什么方略,不过弟子在江南也听到一些情况,也做了一些准备,总归就是打仗罢了,对付这些乱军弟子还是有一些把握的。”冯紫英也不客气:“届时,弟子可能还需要刑部的一些支持。”
“哪方面的?”乔应甲径直问道,冯紫英需要支持,他当然要全力帮助。
“我大略了解了一下,北直南三府和河南几府的白莲教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更为关键的是这些地方的白莲教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在当地颇有名望之辈,或者是士绅豪贾,或者是豪侠强梁,又或者是大族首领,他们抱团成堆,以这些人为主心骨,若我想要迅速解决这场战斗,便想要用一些非常手段。”
冯紫英的话让乔应甲立即明白过来,“你想要擒贼擒王?那需要刑部怎么做?”
“一方面是刑部在北直和河南地方上的线人,尤其是高级线人,我要掌握,他们才能接触得到这些头目,了解这些人活动轨迹,二来刑部各清吏司也要给我抽调部分江湖高手,我有大用。”
冯紫英对刑部不陌生,韩爌,方有度在平素沟通时,都经常和他提及,尤其是方有度,对刑部内部一些隐秘事务也都和冯紫英谈了。
冯紫英也才知道刑部在各地的线人网是一笔极其巨大的资源,源自前明,甚至在北元时代就已经开始有了,这些人在地方上三教九流都有,而且很多都是以家族形式延续下来,当然也在不断的发展和冯府。
这些人里边士农工商身份都有,当然下九流的更多。
但一些高级线人就相当隐秘了,非到关键时候是不能随意动用的,按照方有度的说法,这种高级线人,即便是各司的郎中也只知道名单,不能随意调阅,如果调阅的话,需要通过司务厅,经过侍郎或者尚书批准才能查阅,而要使用,则更是需要严格的手续。
而刑同时部各清吏司以及司务厅中都各自养有一批类似于各江湖门派的供奉身份的江湖人士。
这些人其中既有查桉寻踪的高手,也有抓捕拿人的专业人手,更有阻截格杀的刺客杀手,林林总总多达数十上百人。
只不过这些人平素都不在刑部中,而是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在京城或者其他地方上,只有在有特殊任务时才会奉招而来。
这些人来历也相当复杂,既有原来的死囚,也有走投无路的罪犯,更多的还是江湖武林中因为各种原因而自愿加入刑部的高手。
这些人大多数都已经隐姓埋名,隐匿了原来的身份,由刑部替他们重新办理了身份证明,以全新身份生活,平素活着就是一个农人,一个商贾,一个士绅,甚至一个秀才,只有进入另外一个身份时,他们才能爆发出他们的力量。
“紫英,你这倒是把我们刑部这点儿家当给打听得够清楚啊,我这个当尚书的也才大略知晓,你却比我还明白,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虞臣这个家伙给你泄露的秘密。”
虞臣是兵部左侍郎韩爌的字,他和乔应甲都是山西人,关系密切,按照惯例,乔应甲接任刑部尚书,韩爌这个刑部左侍郎就干不久了,需要调整了。
冯紫英自然不会在意乔应甲的打趣,“乔师,非常事,行非常之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白莲教中武道高手不少,我就曾经吃过亏,所以必须要要以毒攻毒,届时一旦贼首就擒或者被杀,必定造成他们混乱,我们在平叛时也能节省许多精力和人命。”
对此乔应甲自无不允,他顺带也提了一句龙禁尉的事儿。
“这事儿你找虞臣去办,我同意了,刑部一切资源你都可以动用,另外你也可以找卢嵩,龙禁尉一样要动起来,这家伙这段时间心神不宁的,你该和他谈谈,咬定青山不放松,别成日里东想西想那些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