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你也莫要娶了薛家姐妹就冷落了长房宛君那边,该过去还是要过去。”小段氏看着冯紫英雄姿英发的模样,也是越看越欢喜,“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趁早生下一个儿子,不管是长房还是二房,也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只要能生下儿子,都是极好的。”
冯紫英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姨娘,“之前姨娘不是说最好先有嫡子么?怎么现在态度又变了?”
“嫡子当然最好,可宛君这才生了孩子,起码一年内都得要歇着,你长房那两位姨娘这一年里都陪着你在永平府,怎么也不见动静?”小段氏也有些犹豫,“此番宝钗和宝琴要陪着你去永平,若是宝钗能早日怀孕自然最好,若是宝琴先有了,那也不是坏事,至于其他人真的能怀上,那也是缘分。”
小段氏所说的其他人其实就是指自己身边这些丫鬟们,像金钏儿、香菱、云裳以及宝钗宝琴带过来的莺儿、龄官这些这些丫头。
按照规矩,这些丫头们都是贴身丫头,难免会在有时候要侍寝,可在主母未曾生下子嗣之前一般说来都会刻意避孕,只是这冯家情况特殊,沈宜修倒是最先怀孕,可却生了一个女儿,二尤至今都没有动静,现在二房这边宝钗和宝琴倒是谁怀孕都好,但若是没有动静,其他丫鬟们万一不小心有了身孕,真的怀了孕,该不该生下一男半女,还真不好说。
估计这些丫鬟们现在心里也在打鼓,所以小段氏才会这般说,冯家确实太希望能早些有一个传承香火的子嗣了。
对于小段氏的这等话语,冯紫英也不置可否。
说实话,他也觉得是个难事儿,真要让金钏儿或者香菱这些这些丫头先于沈宜修和宝钗她们生下一个儿子来,只怕这种压力都会把金钏儿和香菱她们给压垮,她们宁肯等一等,等到主母先生了子嗣之后再来毫无压力的考虑这桩事儿。
“姨娘,这等事情也就随缘吧,宛君身体恢复挺好,这边宝钗和宝琴也身子骨结实,估计很快就会让母亲和姨娘心安,……”冯紫英笑了笑,“再说了,父亲来信中也没有急着催这事儿,儿子也还年轻,才二十岁呢,日后没准儿就能生个十个八个二女围绕母亲和姨娘膝下,到时候母亲姨娘可别被缠得心烦。”
大小段氏都是笑了起来,“紫英,你若是真能有十个八个儿女,为娘睡着都能笑醒,为娘嫁入你们冯家,大伯二伯都无后,这压力就在为娘身上,总算是冯家祖上积德,有了你这个独苗,就盼着能膝下弄孙,说实话,为娘也不计较嫡出庶出,只要是咱们冯家血脉,为娘都是喜欢的,日后他们的出息,谁又能说得清楚,读书也好,从军也好,冯家子弟从来也没有差过,没准儿就能多出几个尚书将军呢?”
大段氏这一番话倒是说得冯紫英有些动容,他没想到自己母亲现在居然如此开通了,这在以前可不是这样,看样子沈宜修产女和薛家姐妹嫁进来都增添了母亲的信心,自己先前那番话也很讨她喜欢,所以才会变得这般开通了。
“母亲和姨娘放心,儿子心里有数,总归会让母亲姨娘满意,宛君身子骨也很康健,日后再生便要轻松许多,至于宝钗和宝琴,想必也能替母亲姨娘生下孙儿孙女,让母亲姨娘绕膝承欢。”冯紫英只能一拍胸脯,大包大揽了。
母子正说话间,外边来通传,段三爷来了。
段喜贵也是来给两个姑母问安,当然更多的还是这个机会和冯紫英这个表弟说事儿。
“广州那边气候甚热,不过物产倒是极为丰富,南洋那边与广州往来尤为密切,海通银庄广州号一经成立便大受欢迎,番商尤甚,我以为这海贸重心迟早要转到广州,无论是宁波还是泉州,只怕都要逐渐逊色于广州,……”
段喜贵和冯紫英在大小段氏那里盘桓了一阵,二人便问安出来,段喜贵跟着冯紫英一路出来,介绍着广州那边的情形。
“佛郎机人现在盘踞于吕宋,吕宋盛产金银,海商多有走私,红毛番则坐大于满剌加,据说有英吉利人近年来已开始渗入三佛齐和爪哇一带,与红毛番有冲突,但是总的来说还没有太大的冲突影响,……”
“不过南洋那边各种土邦小国众多,更迭频繁,许多地方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但是从现下格局来看,佛郎机人虽然是外来者,但是在吕宋地位日渐稳固,连我们汉人在那边亦要受其统治,便是有一些土邦部族不服,犹有争斗,但难以撼动大局;红毛番势头正盛,三佛齐那边的柔佛,还有爪哇这边皆为红毛番占据优势,……”
段喜贵虽然去广州时间也不足两年,但是却俨然成为了南洋通。
冯紫英在他去广州的时候也专门交代,海通银庄广州号发展起来固然重要,但是要利用海通银庄广州号广泛与南洋那边的番商建立起业务关系才是重中之重,其中这里边一项重要职责就是要利用海通银庄在大周境内的辐射力和影响力尽可能把这些番商都绑在海通银庄上,同时要积极借助这些海商番商的人脉和情报网络了解南洋地区的各种情报信息,包括海图、气候、物产、人口、各部族势力之间的关系,以及一些重要人物的基本情况都要逐一进行收集建档,以备后用。
对于自己这位表弟的许
多想法和意图,虽然段喜贵有些是不明白,有些是觉得大可不必,有些则是不以为然,但是看看自己这位表弟这几年里的发展格局,段喜贵就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不能以道理计,所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
“苏禄那边情况如何?”这是冯紫英很关心的一件事情。
“不太好,佛郎机人正在蚕食,但苏禄人抵抗很顽强,另外渤泥原本也在南边有些动作,但是具体情形如何,因为时间太短,缺乏更多的消息,所以也不好说。”
段喜贵摇头,冯紫英也有些遗憾,但是他清楚段喜贵能在短短两年间做到如此局面,已经非常难得了。
对于南洋那边的情况,虽然从前明到大周都一直有海商通南洋和流民下南洋的传统,但是更多地还是零散性的,而且地方官府对于和南洋那边的联系一直是持抵触和反对态度,因为他们担心更多的流民会往南洋跑,造成人口大量流失。
虽然一旦遭遇灾年,流民让地方官员寝食难安,但是你要让他们主动放任这些流民跑南洋,他们又坚决反对,担心这是流失人口会遭到朝廷的惩处,所以这种矛盾心态使得地方官府更像是把头埋在沙里的鸵鸟,掩耳盗铃。
“表哥,做得很不错了,日后南洋可能会是朝廷重点开拓的一个方向,南洋的物产正好可以和我们中原互补,而且我也一直不认为大周子民走出去是坏事儿,南洋本来就多为无主之地,若是大周子民能在那里站稳脚跟,未尝不算是大周的开疆拓土,便是朝廷也当予以奖赏,……”
冯紫英的话让段喜贵眼睛一亮,“铿哥儿,那朝廷可有明确的政策谕令来处理此类情形?若是三五百人占据一地来献土投效,有何奖赏?”
“朝廷的确有一些想法,但是要落实到具体的政策上,却还要一个过程,而且你也知道现在朝廷心思还不在这上边儿,西南战局不顺,朝廷财力不足,加上东海上还有倭寇袭扰,辽东蒙古人和建州女真都还蠢蠢欲动,哪里都不安泰,还得要让朝廷有喘息之机才行,缓过这几年,朝廷的心思就能放在这些事务上来。”冯紫英很是笃定地道:“若是表兄也想藉此机会搏个功名,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铿哥儿,我可是对你的话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信任啊。”段喜贵喜滋滋地道:“其他不敢说,但是我知道南洋那边若是要献土投效博功名,我想这却不是问题,……”
“呃,表兄,那也是有规矩的,你不能随便找几个人带张地图,然后芝麻大一个岛子也来糊弄朝廷,别把朝廷当傻子,那户部也是派人查看了解,根据情况来的,举个简单例子,若是表兄你能发现像东番那样大一片土地来献土投效,那我可以保证日后肯定一个公侯是铁定跑不掉的。”
冯紫英笑眯眯地道。
段喜贵双目放光,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们这种读书不成,打仗不会的商贾人家,要想搏功名,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无疑就是天上掉馅饼,但是像东番那样大的土地,段喜贵也知道哪怕南洋再大,只怕也是可遇不可求,但这毕竟有了一份希望,哪怕小一些,得个虚名将军,那也是一样能传家遗世泽被后人的,在他这个情形,银子已经不是太重要,缺的就是功名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