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倏地收剑回荡,矫健的身形在空中一个精妙无比的飞燕回翔,剑光堆砌起重重叠叠的光山影海,凶猛无比地向下方傲然屹立的女子倾泻而下。
布喜娅玛拉面对对方倾力一击也不敢小觑,右腿微微后撤,摆出一记守御式,手中乌兹钢锤炼出来的乌金弯刀猛然由后向前奋力挥出,赫然出声:“呔!”
狂暴无匹的刀浪几乎要把天地劈开来,雄劲的刀气刹那间就把汹涌而来的光球击得粉碎,尤三姐只觉得整个虎口和胳膊都是震得发麻,腰肋发胀,原本急坠的身形陡然间又借势重新飞腾而起,长剑被荡开来,“嗡”的一声,发出急剧的鸣响。
虽然是数九寒天,但是汗渍已经把尤三姐胸前衣衫打湿了一大团,但是却不像以往那般起伏跌宕。
由于双峰过于饱满,单纯用丝绸抹胸已经很难固定住,所以尤三姐专门定做了两条用鲨鱼皮硝制过后的胸托,从腋下肋间穿过在沿着胸下形成一个半圆弧形的包裹,能够恰到好处的讲那对傲岸屹立的累赘给包裹住,既能避免在高速运动中影响自己的动作,又能起到一些一些遮护效果。
这也是尤三姐从秋水剑派秋琴心那里听闻的,秋琴心称像太湖和鄱阳湖中的一些女水匪便用海中鲨鱼皮制作水靠,贴身而穿,不但便于在水中潜行,更能保护身体,那鲨鱼皮水靠能够定制。
尤三姐便灵机一动,觉得正好可以适合自己,定制两副这等胸托,也好方便日后自己随侍相公身畔遭遇袭击时能不受影响的搏杀。
冯紫英都看过尤三姐找人订制回来的胸托,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已经有些接近于现代的女性文胸了,只不过这种胸托是类似于运动背心一样结构,通过硝制鱼皮然后加上肩带和系扣,看上去还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尤其是这乌黑色的胸托穿在那尤三姐一身堆雪砌玉般的身子上,黑的更黑,白的更白,格外惑人,连尤三姐都没有料到这本来是用来方便和遮护的胸托居然还能有这般诱惑效果,弄得那一晚冯紫英在尤三姐身上还多折腾了两回,以至于尤二姐知晓之后都要让尤三姐去帮着多订制两副给自己用。
布喜娅玛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有些讶异,不过她和尤三姐还不算很熟,也知道尤三姐是冯紫英的小妾,自然不会去问这等私密问题,她是外边直接穿着护胸甲胄,所以不虞其他。
横刀而立,布喜娅玛拉身子也被尤三姐这凌厉的一击逼退一步,点点头:“三姨娘,你这一剑比一月前有些长进了,不过还是缺了点儿东西。”
“哦?缺了什么?”尤三姐也收剑回掣,送剑回鞘,讶声问道,她觉得自己这一剑已经发挥得足够完美了,没想到对方仍然不满意。
“缺了点儿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气势。”布喜娅玛拉沉静地道:“战场上两军对垒,狭路相逢勇者胜,只有抱定必死的信心,才能发挥出最强的气势,才能真正做到一击必杀!”
尤三姐一愣,想了一想,摇了摇头,脸上倒也没有太多失望,“东哥,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不过我现在好像的确难以做到。”
“也是,你是同知大人的侍妾,倒也不必为此而搏命。”布喜娅玛拉也能理解。
“倒不是这个意思,若是相公性命受到威胁,那我自然是要殊死一搏的,这需要特定的环境下,你我切磋,我却达不到那种意境,或许你这是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气势,我的确比不上。”
尤三姐坦然摇头。
布喜娅玛拉微微颌首,尤三姐所言也在理,自己这也是早草原上和建州女真,和科尔沁人,甚至和内喀尔喀人之间搏杀锤炼出来的,不是这中原江湖绿林那等寻常交手切磋能比的。
因为两个人对于汉人来说都算是异族,加之有沽河渡口遇袭两人联手应对的经历,又都喜好武技,布喜娅玛拉和尤三姐之间的关系也走近了不少,但由于尤三姐是冯紫英侍妾身份,所以二人又还没有达到可以相互交心的闺蜜状态。
“今儿个就练到这里吧。”布喜娅玛拉看了一下天时,“估计冯大人应该回家了吧?”
尤三姐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布喜娅玛拉的神色,笑了起来,“东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找大人?平素里你可不是这般心神不宁的,你也不是那种吞吞吐吐的性子,我若是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布喜娅玛拉没想到还真被尤三姐看出来了,平素这丫头也是大大咧咧地,除了在跟随冯紫英护卫时仔细谨慎,其他事情她是不怎么过问的。
“嗯,听说朝廷兵部左侍郎柴大人来了永平府,冯大人还陪他去了榆关港视察,我想面见柴大人一面。”布喜娅玛拉平静地道。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大人说”尤三姐不太明白这里边的门道,扬眉问道。
布喜娅玛拉迟疑了一下,“柴大人是朝廷兵部仅次于尚书的官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即便是见到了,若是没有人从中说和,我说的,他也不会理睬,也不会信。”
“不能通过大人转达么?”尤三姐意识到这里边恐怕还是有些什么自己不知晓的内情,不敢随便应答了。
“我不知道我和冯大人说了,冯大人会不会转达给柴大人。”布喜娅玛拉看着对方
那双灰蓝澄净的眼眸,踟躇了一阵,才缓缓道。
尤三姐脸色一沉:“既然如此,那你也不必和我说了。”
布喜娅玛拉并不在意,而是很坦率地道:“三姨娘,不是我对冯大人人品有什么怀疑,而是这关系到我们海西女真利益,而冯大人作为大周官员,他肯定只会从大周利益来考虑问题,他不肯转达肯定也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才不想让他作难,更希望直接和柴大人面谈。”
布喜娅玛拉的心性尤三姐还是比较信得过的,沉默了一下,她这才迟疑着道:“那东哥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你能不能帮我给柴大人带一句话,就说海西女真愿世代为大周守护边陲,但请大周能倾力支持海西女真向北整合东海女真。”一咬牙,布喜娅玛拉沉声道。
尤三姐一听就有些怵了,这显然超出了她的判断和认知。
布喜娅玛拉所在的叶赫部属于海西女真她是知晓的,建州女真是大周的大敌她也知道,但是东海女真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更不清楚布喜娅玛拉要求大周支持海西女真向北整合东海女真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自家相公可能不会赞同而不愿意告知朝廷来的这位侍郎大人。
见尤三姐面带犹豫之色,布喜娅玛拉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这种军国重事,别说尤三姐一个侍妾,就算是冯紫英也需要仔细斟酌,之所以布喜娅玛拉想要绕过冯紫英而去直接和柴恪面谈,就是不确定冯紫英以及担任蓟辽总督兼辽东镇总兵的冯唐会对此有什么看法。
冯紫英之父冯唐是蓟辽总督兼辽东镇总兵,大周朝廷交给他的任务也许就是防范建州女真,守好辽东,并没有要求他开疆拓土,当然大周现在也没有那个实力,面对建州女真能维系住局面就算不错了,而且冯唐年纪也不小了,布喜娅玛拉也不认为冯唐还有多少雄心壮志。
这种情形下,布喜娅玛拉担心冯氏父子对叶赫部乃至海西女真的态度更多地还是消耗和利用,用包括海西女真和内喀尔喀人这样的草原诸部来消耗察哈尔人、建州女真乃至科尔沁人,他们不会希望任何一个草原诸部太过强大,就像现在的建州女真和察哈尔人,所以他们现在会扶持海西女真和内喀尔喀人,但在策略上会显得更加保守,这恰恰是布喜娅玛拉所担心的。
德尔格勒已经率领三千甲骑北返了,但是从叔叔金台吉和兄长布扬古那边传来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建州女真对东海女真那些野人的拉拢力度很大,据说建州女真从朝鲜那边索要到很多物资,甚至可能还有日本也在为建州女真提供支持,所以努尔哈赤在收买拉拢东海女真诸部时显得格外大方,这极大的刺激了东海女真投向建州女真的兴趣,而相比之下对于叶赫部抛出的绣球,东海女真诸部就显得兴趣乏乏了。
“东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相信大人,但是我觉得恐怕你还是直接向大人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更好,以我对大人的心性了解,若是他不赞同的事儿,必定有理由,而且他的判断往往都是正确的。”尤三姐话语里充满了对冯紫英的信赖,“你看看从他和你们叶赫人认识之后开始,哪一件事情不在他预料之中?我不认为东哥你的智谋韬略能够比大人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