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又要等到三年后,李纨表情一黯。三年后,贾兰就十七岁了,虽然也还年轻,但是贾兰不比冯紫英,未必就能一步跨越,如果表现优秀,或许可以秀才举人一步两跃,再等三年看看你能不能越过进士关。
那即便是最顺利的情形,都得要二十三四以后去了,如果中间稍有耽搁不顺,二十七八,甚至三十过后才能考中进士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听到冯紫英说到还有可能恩科,她又一喜:「紫英,恩科,有可能么?」
「大有可能,一旦新皇继位,大赦,恩科,都是很正常的,这一两年里只要兰哥儿莫要怠惰,继续在书院里认真读书,未必就不能在恩科考中一个举人,哪怕进士关过不了,等到下一科时,没准儿就能过了,若是能在二十岁之前考中进士,那也是极为难得了。」
冯紫英的一番话让李纨又活泛起来,可念及贾家和李家现在附逆的身份,她又忧心如焚,「紫英,可贾家和李家现在的情形,可对兰哥儿有多大影响?不会让兰哥儿连恩科都不能吧?」
「肯定有影响,但是恩科基本上是和大赦连在一起的,我再怎么也会为兰哥儿争取到大赦资格,到时候考恩科就没有问题了。」冯紫英给李纨吃了一颗定心丸。
李纨对冯紫英的保证还是很信任的,至少她记忆里,凡是冯紫英承诺过的事情,无论对谁,都是全数兑现了的。
感到几分凉意,李纨打了一个寒颤,冯紫英赶紧把披风替她裹紧,李纨媚眼如丝,低声道:「行了,我要穿衣了,这里虽然没人,但是鸳鸯她们还在那边呢,呆久了,她们肯定会起疑,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冯紫英忍住又探手进去,好生肆虐了一番,弄得李纨又是娇喘吁吁,险些又让冯紫英失守。
也是考虑到今晚还有沈宜修那边候着,冯紫英实在不敢再放肆,再怎么也得要留点儿余力,这公粮还得要留在自家正房媳妇身上才是。
小心替李纨系上胸围子,又亲热了一番,冯紫英这才起身,李纨又如同妻子一般,替冯紫英穿好衣衫,看见冯紫英长衫衣襟皱了不少,也有些心慌,「这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难道鸳鸯她们还要逮着这衣衫如何皱了这种事情来问我?」冯紫英满不在乎地道。
「可是她们心里肯定都在嘀咕,日后妾身若是和她们见面,该如何面对她们?」李纨忍不住捶了冯紫英一拳。
「你连宝钗、黛玉她们都能坦然面对,怎么还怕了鸳鸯她们?」冯紫英颇为好笑,「你都说了鸳鸯她们是我的贴身丫鬟,就算是知晓一些隐秘,也会守口如瓶的,你大可不必做出畏首畏尾的模样,坦然相对,她们反而不会怀疑。」李纨无言以对。
和宝钗、黛玉她们在一起,李纨其实也是很注意的,她感觉得到,宝钗和黛玉似乎对王熙凤有些怀疑,但是却从未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但是今日这种情形,肯定会让鸳鸯平儿和金钏儿她们起疑,但是之前还能用兰哥儿的事情遮掩,可冯紫英衣衫不整,这却如何解释?
「行了,你也别东想西想了,她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还是那句话,她们是我的人,再怎么也会给几分面子,你便装着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便是。」冯紫英爱惜地替李纨把鬓边金步摇插好,又替她整理了一下百褶马面裙,「走吧,有时间,我会来找你的。」
看着李纨和冯紫英谈笑风生地从秋爽斋那边出来,在大门上的鸳鸯几女都觉得冯大爷和珠大嫂子这一谈似乎也谈的恁久了一些,而且鸳鸯也注意到李纨的面色有些红晕,多了几分说不出鲜润和冶艳,这和她一身素皂却有些不搭,总而言之看上去总觉得有些不一样的风情。
一个寡妇在这个时候这般容颜打扮,给人的感觉就是有
些偷人的味道。
好在冯紫英没有给鸳鸯几女太多胡思乱想的机会,一出来,便直接招呼几女上马车走人,鸳鸯几女也来不及多想,跟着冯紫英上车,和李纨打了一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一路无话,到了冯府下车,鸳鸯不经意间触及到了冯紫英长袍下摆垂落下来,感觉有些湿滑,再一摸,觉得滑腻腻的一大团,只不过没等她反应过来,冯紫英已经跳下车去了,等
到她下来才放在鼻尖前稳了稳,一种十分奇异的味道,说不出来的感觉。
见鸳鸯一脸疑惑地把手放在鼻尖前闻着什么,平儿也好奇地凑过来,「怎么了,鸳鸯?」
「没什么,也不知道爷身上怎么打湿了,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鸳鸯一抬手,放在平儿鼻尖前,平儿一闻,唰地一下脸顿时通红,赶紧将鸳鸯的手推开,「啊!」
鸳鸯大惑不解,茫然问道:「怎么了?」
金钏儿见平儿的模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拉过鸳鸯的手放在自己鼻前一嗅,有些不敢相信,然后再一摸,腻滑不堪,再一联想,立即就明白过来了,也是霞飞双颊,恨恨一跺脚,连忙用自家绢巾擦拭,「鸳鸯你这小蹄子,哪里弄来这脏东西,没地也不害臊?」
鸳鸯一脸茫然,「什么不害臊?这是爷身上沾着的,我哪里知晓这是什么?」
平儿和金钏儿都是过来人,平素和冯紫英欢好之后,都是要帮冯紫英清理擦拭干净,那汗巾子擦拭下来的这些脏物,然后清洗干净,自然对此不陌生。
鸳鸯虽然在府里当首席丫鬟,见多识广,平素也听闻过,但是却从未亲眼所见亲手接触,自然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儿。
见平儿和金钏儿显然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鸳鸯就更好奇了,扭着平儿不松手,非要问个究竟,可平儿抵死不说,鸳鸯就把金钏儿拉住,一定要让金钏儿说个明白,金钏儿拗不过,只好附耳悄声说了,惊得鸳鸯赶紧擦拭,然后三女又忙不迭地去洗手,用胰子了好几遍,才算是作罢。
「爷这脏东西是哪儿弄来的?「鸳鸯气呼呼地叉着腰看着二女问道:「怎么就会沾在衣衿上了?」
平儿和金钏儿交换了一下眼神,摇了摇头:「鸳鸯,爷的这些事情,你就莫要去究根问底了,问了也是多事。」
鸳鸯瞥了二女一眼,哼了一声,「莫不是珠大奶奶」
平儿和金钏儿都不做声,沉默了一阵之后,金钏儿才勉强道:「也不一定,珠大奶奶守寡多年了,也没听说过有什么风言风语,」
「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不过遇上冯大爷,又有几个能抵挡得住?「鸳鸯轻叹了一声,「谁让咱们这位爷魅力太大,连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心甘情愿给爷做妾,这京师城里多少人都盼着呢,珠大奶奶含辛茹苦把兰哥儿养大,也不容易,遇上爷,也算是命中该有这一段孽缘吧,咱们知晓了也就行了,千万别去外边乱嚼舌头,没地影响珠大奶奶的名声。」
没想到鸳鸯竟然把这种事情看得如此通透,平儿和金钏儿都是刮目相看,「鸳鸯,你能把这种事情居然想得这么明白,也难怪爷这般器重你,」
「行了,平儿,你兴许比我还看得明白,人生这一辈子,无愧于心,无愧于人,就足够了,爷是个大英雄大豪杰,不能以寻常规矩来看待他,何况他为人处世咱们都清楚,不是还有一句话么?成大事不拘小节,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又能算得上是什么呢?」鸳鸯悠悠地道:「在我看来,这不是珠大奶奶最好的结果么?难道非要珠大奶奶守一辈子寡,得个贞节牌坊,才是最好的?她一辈子可还有好几十年呢。」
平儿越发觉得自己这闺蜜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攀住鸳鸯的胳膊,一脸探究:「鸳鸯,说
说,这一年多你在家里究竟经历了什么,变得这么豁达坦荡了?金钏儿,你知道么?」
「我可不知道,不过鸳鸯平素里和老太君他们走动频繁,还有宝二爷吃斋养性,或许鸳鸯受了影响,」金钏儿迟疑地道。
平儿也听说宝玉现在寻了一处庙宇里,吃素养性,就差削发明志了,弄得贾母和王氏等人都是急得不行,好在宝玉只是吃素当居士,并未真正出家,现在阖家上下就盼着冯紫英回来能好好敲打开导一下宝玉,让他放弃出家的心思,好好生生替贾家延续香火。
「和贾家也没什么关系,我就是觉得荣宁贾家说倒就倒了,虽说之前就有些预兆,但是都觉得还隔得远,谁曾想,风雨一来,便轰然倒地,我也和爷说起了自己的感想,爷却看得比谁都通透,说富不过三代这话虽然偏激了一些,但是一个大家也好,一个国家也好,包括一个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业精于勤荒于嬉冯家也不例外。"鸳鸯叹道:「爷看得这么准,所以我才觉得爷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日后定会大不一般。」